“吴大哥,你是受我连累是不是?”
他对着山那边的落日默默说话。
“吴大哥,我现在不能去找你,我娘还要我侍奉,可是……”他心痛得有点说不出声:“可是你若是真的出了事,刘海等把娘侍奉走了就去陪你。”
他慢慢蹲下抱住了膝盖:“不对不对,你不会有事。我在胡说什么啊,呸呸!”
接下来的日子,刘海过得浑浑噩噩。早上出去砍柴,常常会忘记时间,有时天还没亮,他要摸黑出去做事,有时大白天的,他又会躲在屋里睡觉。人渐渐憔悴下去。
时日长了,于氏也觉出不对。她去问刘海,刘海却顾左右而言他,她也不方便出门去问别人,只好日夜留心刘海的动静。
一天夜里,她左右睡不着觉,突然听到刘海房里传来几声惨叫,她跌跌撞撞地跑去,叫道:“海儿!海儿!”摸到刘海床边,摸到一个水人儿,急道:“海儿,你别吓娘啊,你这是怎么了?”
刘海哭道:“娘,吴大哥浑身都是血,娘!是我害了他去领罪他才会出事……是我不好……”
于氏一边哄着他一边道:“海儿,吴大哥是谁?”
刘海双手抱头,良久没有说话。
于氏急道:“是不是吴知县?”
刘海见她猜到,抬起头来:“对,是吴宗伦吴大哥。他为了我上次的案子被皇帝问罪,现在可能已经……可是他甚至没有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就去了。娘,我的心好痛……”
于氏心凉了半截,感情刘海这些天失魂落魄的原因是为情所困,这倒还罢了,对方居然是男子,还就是那吴知县!
她急道:“海儿,你是什么时候与那吴知县在一起的?你怎么这么傻?他是进京,哪有自己去送死的道理,一定是有万全的把握才敢去是不是?你别想太多,只是做个梦罢了,乖孩儿。”
刘海闭上眼睛:“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我会好好的。”
话虽是这样说,刘海整个人却是无精打采,转眼又过了十几日,这天是妈祖娘娘生辰,县城里办了一场庙会,十里八乡的人都跑开来赶庙会。
因为人多,刘海照旧砍了柴去卖,却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他也没有心情去看庙会,麻木地随着人流向前走着,花团锦簇,人来人往,半分没入眼。
他低着头走在路上,突然下起大雨,身边的人已经纷纷跑了起来,他却像是不知道似的,继续这么缓缓向前走着。
隐约中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刘海回头,见街对面站了一个白衣公子。那人剑眉星目,青玉簪束发,嘴角上扬,眼神清澈。
刘海定定看了半天,竟然转身就走!
吴宗伦举了伞追过来:“刘海!”
他设想了千万种见面的情形,却万万没想到刘海见到他会掉头就走。
“刘海?这才几日,你就忘记吴大哥了么?!”
刘海觉得头顶的雨突然停了,背后多了一人的体温,暖烘烘的。他转身迟疑道:“吴大哥?”
吴宗伦见他眼神有些呆滞,急道:“是我!吴大哥回来了!刘海,你这是怎么了?!”
“吴大哥……你不是被皇帝砍头了么?是我连累了你……”
吴宗伦忙道:“你这是听谁说的?刘海,都过去了!我已经辞官,再不是吴大人了。现在身无长物,无家可归,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可愿收留我?”
刘海笑了,脸上带着泪花:“当然愿意。”
吴宗伦说的无家可归,还真不是空话。他进京的半路上便接到了吴潮的书信,说是皇帝因他抗旨震怒,要他做好准备打点后宫,或许还能保住官位。吴宗伦一路上倒是想的清楚,他回了老师一封信,说明自己已对官场失望,如今辜负恩师期待,甘愿弃官云云。吴潮大概是极为失望,竟没有再回信。
到了京城,不出所料,皇帝震怒,本还要入狱服刑,幸而念他剿匪之功,功过相抵。但是不但褫夺他的功名,还言明永不续用。此事一出,他出身的江宁大族吴氏嫡系亦以为蒙羞,也称要将他逐出家族。
虽说后续反应吴宗伦并未完全预见到,但与他之前设想的会死在京城相比,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极好的了。
他领了圣旨时,心中浮现的却是刘海的脸庞。他想,吴氏宗族将他除名还真是颇有先见之明,他这一生,怕是真的要跟个男子在一起了。
他归心似箭,马不停蹄回到莆田后,第一时间去了蚌壳村。于氏见了是他,面色便有些不豫,听他要找刘海,更是摇头不止。说刘海一早上山打柴,也不愿再跟他多说什么。
吴宗伦也不多问,他知道刘海打柴必定要到市集去卖。便找到城中最繁华处等着。谁料今日是妈祖娘娘的生辰,庙会上人来人往如此热闹,中途又下起雨来,他眼巴巴地等了许久,好不容易见到了刘海。
这次,他再也不会松开手。
同居
五、
前文说过,蚌壳村是个小的可怜的渔村。有人的地方就有消息灵通人士,尤其是小地方,这类人士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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