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从柳叶缝隙中漏出,落在清隽俊逸的人身上,温暖了那人清冷的面容。南亦远立在湖边,一手捧琴,屈指勾起琴弦,泠泠琴音荡向湖面,又随涟漪飘向远处。朔漠跪坐在几前,给南亦远的茶杯里斟好新泡的茶。
“先生,屋外有位叫皇甫濯的将军要见您。”朔漠把茶杯递给南亦远,一边说道。
一听是皇甫濯,南亦远忙把琴丢在几上,看也不看朔漠递来的茶水,向着院门疾步而去。朔漠捧着茶杯失落地看着南亦远的背影,将茶杯放回了几上。
皇甫濯歪在门边,一边往院里望,一边与在这屋子里伺候的老妇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将军莫急,仆妇已与朔漠说了,先生一会就来。”老妇人是洛阳城里的老人了,叛军攻入洛阳城后,她一家十多口人就只剩下她一人,要不是遇见成王,老妇人只怕也没了性命。老妇人感激成王救命之恩,便留在这处宅邸里伺候成王的客人。也因着皇甫濯是唐军,老妇人对皇甫濯也热情相待。
皇甫濯谢道:“我昨日与南先生做了约定,他定不会爽约。”说着,扶苏花木掩映的小路间,一袭青衫白衣出现在了皇甫濯的视线里。皇甫濯站直了身子,笑呵呵地迎上了来接自己的人。
“你怎么不直接进来?”南亦远见皇甫濯还站在门外,拽着皇甫濯的胳膊就把人往里带。
皇甫濯尴尬地向老妇人笑了笑,跟着南亦远就走。“我们也有十多年未见,总得顾忌点礼数。”好不容易挣开了南亦远的手,皇甫濯与南亦远肩并肩地往前走。
“你何时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了?”南亦远揶揄皇甫濯,其实不止皇甫濯处事谨慎,他在东都也收敛起了些脾气来。东都虽不如西都,但在皇室之人的眼皮底下,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皇甫濯摇头:“南先生向来脾气不小,我怕得罪了南先生。”
“那自今日起,我这宅邸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我绝不拦你!”南亦远停下脚步,转身挥手指向院门,笑着对皇甫濯说。
皇甫濯粲然笑道:“那是再好不过。”
南亦远领着皇甫濯走向刚他抚琴之处,朔漠仍留在几旁,正仔细地看着煮茶的火候。朔漠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站起身来,恭敬地向皇甫濯行了个礼。
皇甫濯摆手让朔漠免礼,等朔漠抬起头,皇甫濯瞬间绷起脸来,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朔漠打量。被人这么盯着,朔漠心中惶然,低下头来想躲开皇甫濯的目光。
南亦远瞧见朔漠神色,走近朔漠,将孩子护在了身后:“皇甫,他是个孩子,经不得你用这种眼神打量。”
经南亦远提醒,皇甫濯意识到自己失礼,他缓和神色,走过南亦远与朔漠身边,径直走到几前坐下。皇甫濯道:“亦远,我有些话想与你一人说。”
朔漠听出皇甫濯话中之意,他看了一眼南亦远,见南亦远对他点头,朔漠躲也似地离开了湖边。临走时,他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眼皇甫濯,带着不甘的神色,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等朔漠离开后,南亦远坐在皇甫濯对面,他看着皇甫濯,眼里有责问,也有不解:“皇甫濯,朔漠是我带回来的。”
皇甫濯放下抿了一口的茶水,良久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才说道:“你未见他临走时看我的眼神,那眼神与狼牙军如出一辙,我与狼牙军征战多年,那种眼神再熟悉不过。你应该也早知道他身份了,是不是?”
南亦远自是知晓朔漠的身份,他在遇见朔漠之时,从朔漠眼神中看出他的恨意,最终南亦远还是救下了朔漠,并给朔漠重新取了个名,悉心指导他文墨与武艺,南亦远坚信,朔漠本性不坏,若认真指教朔漠,假以时日朔漠定会与一般孩童无异。
“他已改了姓名,弃了恩怨,拜我门下,难不成你是要怀疑我?”南亦远屈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几案。这是南亦远从小留下来的习惯,一旦他心中不安,或有担忧之事时,南亦远皆会下意识地敲击桌面。
皇甫濯伸手按住南亦远的手,突然覆盖在手背上的温度瞬间沿着血脉流入南亦远的心脏。南亦远缓了缓神,他看着对面关心自己的人,伸手沿着皇甫濯紧敛的眉梢抚了抚:“昨日我见到你就想,等你我闲暇之时,我也得给你授上一课。你这眉头,怎越敛越紧了?”
被南亦远的手指触碰的刹那,皇甫濯感觉一股火热自心底喷涌而出。自雁门关一役后,皇甫濯再不敢轻信任何人,他将自己的心冰封在仇恨中,不让任何人窥视,没想到他与南亦远相处不到一日,被冰封住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你若有空担心我,不如想想该如何把那狼崽子教好。”皇甫濯用指尖摩挲着南亦远的手背,南亦远的手背摸上去也不如儿时那般滑润,又见南亦远手指上留下了细密的伤痕,皇甫濯又是长叹,身在长歌门的南亦远过得也并不舒心。
南亦远收回手,皇甫濯的手虽然温暖,但手上的茧子割着他的手背。南亦远记得十多年前还在长歌门的皇甫濯几乎不习武,手上几乎没有茧子,如今面前这人一身玄色铠甲,背负玄甲铁盾与长刀,已不再是十多年前需要自己照顾的瘦削孩童了。
“你在苍云还好吗?”重逢已一日,南亦远到此时才问出这句话来。
皇甫濯拍了拍身后的盾刀,大喇喇地笑道:“好!有一帮视死如归的好兄弟,过得不错!”
“真的好吗?”南亦远看着皇甫濯眉间的沟壑,自见到他起,皇甫濯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如果皇甫濯真过得好,怎会时刻都蹙着眉?
皇甫濯一愣,揉了揉自己的眉间,苦笑道:“怎能不好,我们所有的兄弟活在这世上都有同样的目的,齐心如此,会不好吗?”
南亦远暗自叹息,皇甫濯一直在避开与他谈及埋藏的心事。
第十章
茶喝完一杯,皇甫濯搁下茶杯,便不再喝了。
南亦远知他早早过来定然有事,问道:“你有何事要与我说?”
皇甫濯似难开口,他思量了一番,这才道:“先不说了,时辰不早,今日成王在城郊祭奠阵亡将士,你换件衣衫,与我同去罢。”
南亦远见皇甫濯犹豫模样,心中一突,心道皇甫濯未说出的这件事应该是件大事。既然皇甫濯现在不说,南亦远便不问。南亦远悠然站起身来,指着靠在几旁的琴匣对皇甫濯道:“你替我拿着,我换件衣服便来。”
皇甫濯点头,伸手抚上南亦远的琴匣。长歌门弟子以琴韵为内力,以剑为兵,曲风相辅,剑招出奇,风雅俊逸,却无人敢小瞧。当年皇甫濯身体瘦弱内力不济,无法习得长歌门莫问与相知心法。后他随父亲拜入苍云军,军中训练铸筋塑骨,皇甫濯渐渐有了力气,几年后,皇甫濯从瘦弱的孩童变成了矫健飒爽的军人,不论是分山劲还是铁骨衣都练得炉火纯青。当年在长歌门时,皇甫濯羡慕南亦远能习得长歌武学,现在,他不再羡慕南亦远,可他心中仍有些遗憾。
南亦远见皇甫濯念念不舍地摸着琴匣,他伸手打开琴匣,将青玉流丢到了皇甫濯的手上:“别把琴弦挑坏了。”
皇甫濯哑然失笑,南亦远竟还把他当成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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