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为鬼,人鬼殊途再难有交流,包括语言也是,鬼魂有着一套鬼魂独有的语言体系,也就是所谓的殓文,Hotch听不懂正常,但是巫琮……这位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这套莫名其妙的“外语”,况且殓文音不表意,没有什么国籍差别,要说巫琮没听懂丹砂是绝对不信的。
巫琮点点丹砂的小脑袋,低低笑骂了句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东西。
丹砂尾巴缠绕上巫琮的手指,从锁骨上的小窝转移到凝白如霜雪的手上,【阿郎最坏了。】小丫头气鼓鼓地控诉着坏心眼的老粽子。
巫琮扬起眉梢,好笑地问道:“那是谁给你配的药水长鳞片啊?”要不然这小丫头脑袋上的鳞片哪能这么快长回来。
丹砂僵了一下,抖了几下果断环成一圈绕在巫琮手腕上,尾巴缠着自己的小脑袋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做的样子。
巫琮哼笑了一声,戳了戳腕上的小丫头,“小墙头草。”
丹砂抖了抖,又往巫琮衣袖里钻了钻。
神魂状态下的巫琮身体凉凉的,像是一块天然的冰凉玉石,很适合在还有几分燥热的天气里给冷血动物降温。
【阿郎就是坏!】丹砂小声念叨着,【坏阿郎!】
巫琮没好气地敲敲钻进自己衣服里的小东西,忍不住开始思考Hotch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明明每天给她洗衣做饭梳小辫的是自己,晚上讲睡前故事的也是自己,结果这才多久居然就被别人笼络了过去,想想真是心酸。
Hotch洗完澡吹干头发换好睡衣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巫琮大喇喇占据了整张床,看手上书的封面应该是又换了一本,可惜复杂的中文并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见他走过来,巫琮才意思意思地动了动给他挪出一个睡觉的位置来,Hotch累得半死也没心情计较那么多,关了灯掀开被子钻进去,一边想着之前Garcia还念叨着的酒店入住注意事项一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按理说酒店里的双人床切忌睡单边,否则便要有与鬼共眠的风险,不过现在他身边的这个虽然说不上是鬼,但也不是什么活物就是了。
一缕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透入,在被子上照出一道淡色亮光,巫琮侧脸看着窗外,缝隙之中隐约窥见一抹浅淡月色,
月色惨白如冷霜,映出一片清冷凄凉,无端便让人生了几分萧索悲楚之感,又隐隐带着几分兵刃寒凉,月晕边缘似乎带了几分红。
少得几乎察觉不到的红,却是浓艳得如同心头热血。
想来到了月圆那天,便能见着一轮极漂亮的血色圆月了。
思及此,巫琮轻轻笑起来,伸出手鞠了一捧月色,月光从掌心透过,半透明的手掌中似是鞠了一捧干净澄澈的水,水中倒映出一轮明月。
将圆未圆,恍如白玉无瑕。
第40章
Hotch做了个梦,也许是那个鬼魂留给他的遗泽,片段式的散碎记忆之中窥见了年轻人短暂的一生。
失恋的最开始并没有那么痛苦的,年轻人的爱恋燃烧起来时固然刻骨铭心,熄灭起来却也转眼如风过无痕,真正击垮他的是孑然一身的孤独无助,似乎没有人可以理解他失去爱情的悲伤,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等一等他,听他多说几句心里的苦痛。
父母也好,兄长朋友也好,全都将他放在了后面,忽视了他所有倾诉的渴求。
不就是失恋吗,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历过,看开点,好姑娘总会有的。
我弟弟这么厉害,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还喜欢就努力追回来啊。
又不是你的错,大家都知道那女人的勾当,就当瞎了眼,晚上陪你喝一杯,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他们这么说着,那些昔日带给他无限快乐温暖的人们似乎一夜之间换上了极为可恶冷漠的面孔,根本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们都在向前走,而他被丢下了,被丢在了伤痛之中无法自拔。
他好像是一个愚蠢的失败者,小丑一般任人嘲笑,他无法面对那些朋友,也不愿面对昔日的恋人,只好懦弱地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他知道自己是哪里有些不对劲了,也许是心理上出了问题,但是当他的父亲为他联系了心理医生时,哪怕明知道父亲是为了他好,明知道这样才是对的,他依旧无法控制地做出了抵触的行为,对着家人们恶言相向。
他开始沉迷于网络,某一天接触到了一个论坛,人很少,匿名发帖无需注册,满足了他渴望倾诉的欲求,他开了一个帖子,把自己的经历,自己的心理历程一点一点写了上去,可能他的确渴求着认同吧,然而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敷衍,只有一个人认真回了他的帖子,那个不知姓名的人回复地详细,字里行间看得出那个人看得非常仔细,理所当然的,他非常认真地回复了那个人,一来二去,他便将其引为知己。
再然后……
没有然后了,越是和那个人交谈,他越是现实的世界绝望,许多原本绝不可能赞同的观念渐渐变成了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铁律,每天醒来时乱糟糟的房间,打开房门空荡荡的家,没有人再来在意他,没有人再来关注他。
Hotch能够深刻地感受到那种绝望,溺水般窒息的绝望,散乱的记忆里年轻人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眼里的光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他把白绫挂在了树上,在鲜有人知的树林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白绫是谁给他的?Hotch努力想要在记忆里寻找到可疑的对象,然而与之相关的记忆全部消失了,仿佛上一秒还因为割腕被送进了急救室,下一秒就已经拿着白绫站在了树下。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白绫,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但是只看着那随风晃晃荡荡的白色布条,悲伤绝望便止不住的从心底涌上来。
死的时候太过痛苦,具体的记忆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再次从黑暗中醒来时,他寄宿在那条白绫之上,躺在冰冷的证物间里,没有人能看到他,也没有人能听到他,他昏昏沉沉醒醒睡睡,当Hotch碰触到他时,他奇异地好像能够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情绪,那是一种极其微妙难以言说的关联,他毫不犹豫地顺着那道微乎其微地联系脱离了困囿住自己的白绫,离开的同时好像也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
虚弱的他跟着Hotch又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兄,看到记忆里风华正茂的父亲好像老了十几岁,看到热情开朗的哥哥眼中多了几分沉郁压抑的色彩,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冲动有多么可笑,又有多么可怕,那些似乎全世界都不理解自己的孤独,那些似乎被所有人背叛的伤痛,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自己的自怜自哀罢了。
大家都在爱着他,担心着他,所有人都没有放弃他,只是他被内心的黑暗蒙住了眼睛,被地狱的恶魔引向了歧路,用狭隘而充满偏见的角度看待身边的一切,眼睛里只看到了黑暗,而看不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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