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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开始以为是蛇来着。”胡八一挠挠头,“实践证明,雄黄朱砂对付蚯蚓也一样灵,哪怕是比你还粗的蚯蚓。”

好在变异蚯蚓似乎习性还算温顺,现在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土里,赵启平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坐上两分钟想起现在那蚯蚓很可能就在他下方的土里,又噌地站起来。胡八一知道他大概是挺膈应这个,拍拍他后背递过去瓶水,两个人分着喝完了。

这回赵启平坚决要走在前面,没走几步就突然停了下来,胡八一刹车不及撞在他后背上,还以为是前面又出现了什么怪物,先把赵启平扯到自己身后,反手把剑鞘里的剑拔出来横在自己身前。赵启平表情有点不好形容,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五十个以上的“卧槽”或者“牛逼”,他折了根冷光棒扔到前方的黑暗里,一片金灿灿的光辉升腾而起,像要把两个人的眼都晃瞎。

成吉思汗,蒙哥,拖雷,忽必烈……一代一代的蒙古大汗在欧亚大地上纵横捭阖,恐怕没人能确切地知道孛儿只斤家族掠夺了多少财富,他们眼前的这座黄金窟无疑是其中的一部分。赵启平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但这一刻他和胡八一一样,有点儿傻了。

48、只要有个粽子吓唬着,人人都能唱到HIGHC

“孛儿只斤……黄金家族原来是这个意思!”赵启平本来觉得自己像在幻觉里似的,一走神就咬了自己腮帮子,比掐大腿疼多了,这总不可能是做梦。他用狼眼手电又扫了一圈,视线所及的每一寸都金光熠熠,这是真正的黄金屋,从天花板一直到他们脚下就没有其他任何一种颜色,连墙边竖着的十几副铠甲都是黄澄澄的。

“得亏是王胖子没来,丫那个审美是不能要了,就好个金链子金镏子什么的,恨不得弄条一斤半的金项链戴着。要是让他看见这地方,非把地板都撬起来不可,”胡八一比赵启平稍微冷静得早一点,拿探阴爪敲得墙壁叮当直响,细瞧瞧上头还好像刻着花纹,并不是完全平整的,“要我说,你住这儿正合适,我把你往金屋里那么一藏,啧啧,富贵!”赵启平知道拦不住这人犯贫,也就由他去。

屋子中央有具棺材,不是内地常见的一头大一头小的形状,而是浑圆粗壮,好似一根树干,正是蒙古秘葬里的所谓树棺:取大树从中对开,挖空树心,尸体置于其中,再放些死者生前的爱物做殉葬,最后把树合拢,以木钉固定后下葬。不过这黄金屋里样样都是金子的,就连树棺也金光闪闪。

胡八一看见了这棺材就有些技痒,从包里掏出蜡烛来竖在东南方向点着,伸手摸了摸树棺外表,又使探阴爪叩了叩,这回却不是金属交击的清脆叮叮声,而是发沉发闷的夺夺声。他试出这棺材内里是木头的,只外表包了层厚实金箔,便用探阴爪的爪尖划开金箔向下撕。纯金原本质地就软,又只是金箔,不几下就被胡八一扯到一边,露出里头两人合抱粗细的树干,赵启平在一边拿狼眼手电给他照着,不经意间看到树干一端刚才被探阴爪划出痕迹的地方隐约闪着金色光泽,便问胡八一:“这木头里也有金子?”

胡八一先看了看,眯着眼睛拿掌心去摩挲了十来下木头,收回来一闻有股幽甜芳郁的香气,笑道:“金丝楠木,好东西,十三陵棱恩殿的楠木殿柱子也没有这么粗的,没个千八百年的根本长不成,回头削一块带走,做个手串什么的也值不少钱。”

“这就是忽必烈的棺材?”赵启平看了看木头的粗细长短,摇头道,“这里面的人个子不会太高,大概不是。”

“就算不是忽必烈,也是忽必烈的大老婆小老婆什么的,”胡八一用军刀尖把木钉直接别断,打算上手开棺,“总之都是封建统治阶级,打开看看再说——你往后点,万一是粽子呢,别让它扑着。”

说话功夫胡八一已经把树棺推开了多半,棺材中腾起一阵灰尘,还有种极难闻的腐臭味道,赵启平饶是已经退开几步也忍不住要捂鼻子,胡八一更是紧敛着眉头屏住呼吸。这棺材一直用金箔封着,里头的尸气无处散发,自下葬积存到今天,他不敢托大,推开棺材便向后仰去,不让尸气直接喷到自己脸上。就在胡八一视线离开棺材的瞬间,自棺里跃出一道佝偻着的黑影,高不过三尺,遍体斑斓,十指蟠曲如钩,动作快逾闪电,径向胡八一胸口抓来!

赵启平情急之下把狼眼手电朝那黑影扔过去,没打中,落到地上咕噜噜翻滚几圈把墙边的铠甲给带倒了,哗啦啦响得好不热闹。他这边手电脱手不要紧,原本最亮的树棺处就成了盲点,只凭一根眼看就要灭下去的冷光棒照出个大概轮廓,乌漆墨黑的一团,也看不清胡八一怎么样了。赵启平咬着嘴唇把军刀拔出来往上冲,心想胡八一这个乌鸦嘴,成天又是粽子又是并骨的念叨,到底念叨出个粽子来,今天看来就是拼命的时候了!谁知刚冲了两步,胡八一喘吁吁地发了话:“嗲赵……你倒是把,手电,捡起来啊!”赵启平喜出望外,想绕过树棺去捡狼眼手电——这玩意儿质量相当过硬,摔了老远还亮得很正常——可惜脚下一绊,差点栽进树棺里去。天旋地转间他觉着有个毛茸茸冷冰冰的东西贴着自己脸颊蹭过去,刹那间浑身汗毛直竖,嗷地一声尖叫出声。

他平常说话嗓子低,尖叫起来倒是毫不含糊,加上黄金屋本身就不算太大,震得胡八一耳膜嗡嗡直响,手里掐着的那东西更是痛苦不已地扭曲成一团。好在赵启平自知失态,叫了几秒钟就停下,捡了手电回来先往胡八一身上照。那黑影儿不知是个什么种类的粽子,大体也有三分像人,但手长垂地,浑身无数紫绿红青的大块斑点,两枚獠牙有一寸多长,往外淌着的黑色脓汁都落在胡八一手上。此时被扼住了挣扎得极其剧烈,胡八一小臂发着抖,不知是疼的还是不剩多少力气了。

“别照脸,照到眼睛上我得瞎半个钟头。”胡八一眯着眼睛躲开狼眼的雪亮光柱,“你把它脖子砍断了先!就我手掐的那地儿!”

赵启平深吸一口气举刀就剁,这一刀拼尽全身气力,本来以为这东西也和旱魃似的皮硬如铁,真碰上了才知道比那个软多了。刀刃从后颈进去把脑袋砍掉之后余力未消,眼看就要挥到胡八一身上,胡八一再一次后仰躺倒,躲了开去,扑通一声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斜一眼赵启平说:“……平常在床上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叫过?”

赵启平惊魂未定,又在那东西身上戳了若干次,把沾满黑色脓液的军刀在自己鞋底上擦了两下:“可能是因为你没有这玩意儿吓人?”

“……他妈的,没想到金丝楠木里是个山魈粽子,赔大发了。”胡八一看着自己的两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朝赵启平弹了个响舌,“糯米拿出来给我敷上,小心点别碰到。”

49、视死如生和向死而生

赵启平低着头往密封袋里倒糯米。尸毒不算重,如果带了手套完全能挡住,但这事胡八一没打算说,他发愁的是要不要现在就原路返回。倒斗他是主力,手上的尸毒再轻也起码得拔一个小时,到那时候天也快亮了,鸡鸣天亮不摸金的规矩又破不得……

正愁着,赵启平拎着他两只手插进密封袋里,把袋口在手腕上固定好,顺手呼噜了一把胡八一的后脑勺:“你别动,老实待着,我总觉得这里应该还有条道,外面那么多殉葬的不可能是为了拜个猴子的。”

“那是山魈,不是猴子。”胡八一解释道。山魈原本就比一般猴子凶多了,今天这只加上药物炼制成粽子专扑生人的更是闻所未闻,可能还是元代的一个创新。赵启平边听边站起来往树棺里看,除了树棺中段有个两尺多的空隙之外,两端好像还有东西,用白色毡子裹得严严的,隐约能看出有个圆型——可能是头颅,但未免太小了一些。他伸手隔着毡子摸了摸,叹口气对胡八一说:“是幼儿,或者是婴儿,卤门都没合上。”

胡八一看过许多用小孩子做殉葬的墓了,心肠比他硬得多,当下问赵启平:“你敲敲棺材底下,看看是不是空的。”赵启平依言一试,果然下面有个极大的空间传来回音。胡八一手指在糯米里来回地梳,让尽量多的糯米接触到自己的皮肤,点头道:“好,等一会儿我就下去,估计下面这层才是真正的地宫所在,这黄金屋不过是迷惑人用的而已。忽必烈心机很深嘛,外头故布疑阵,又有虿蚃和大蚯蚓,任谁走到黄金屋这里也会心神大乱的,然后……”他两只手都不能动,下巴向冒着黑水的山魈指指,赵启平心领神会,接着说下去:“然后一开棺就被山魈迎面一扑,更加凶多吉少,就算勉强逃得性命,也不会再留心棺材下方有什么,八成搜刮了金子就跑——”

他本来就站在树棺旁边,边说边把棺内两具白毡包裹的孩尸轻轻挪出来放在地下,右手握住军刀往棺底劈去。金丝楠木不像黄花梨是硬木,质地较软,故此刚才胡八一用探阴爪就能抓出挺深的印痕,赵启平也只劈砍了数十下就将棺底砍出一条指头宽的缝隙,从下方透出股阴寒来。他并不停手,挥着军刀将那缝隙越凿越大,胡八一满脸纠结地站起身,看着地上的木屑直心疼:“这都是钱啊……”

“下头值钱的更多,”赵启平已经熟练掌握了胡八一的思维模式,说服力非常强,“再说了这么大根木头你拿得出去么,就算拿得出去,你能拖着木头走到国境线么,所以,”他咔嚓一声砍下块尺把宽的木板,那洞口看样子能容两个人进出了,赵启平抬头看看胡八一,下颌绷紧成个不容辩驳的坚硬角度:“我先下。”

“嗲赵,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赵启平置若罔闻,把背包卸了,手扶着棺材沿就要往里下。胡八一急了,用肩膀把他抗开,胳膊肘支起来往他肚子上怼,最后干脆扑倒在他身上,脸贴着脸,没等说话先恶狠狠亲了个实在的。先是牙齿和牙齿磕出砰地一声,然后胡八一毫不温柔地把嘴唇牙关撬开,舌头直接探进去胡乱舔吮了一圈,最后咬着赵启平嘴唇泄愤似的用牙尖磨,眼看要咬破了又松开:“你这臭脾气,怎么他妈这么犟!等一会不行吗?拴着绳子再下不行吗?宁等三分不抢一秒知道嘛!”

“就跟你脾气多好似的!”赵启平也狠咬了口他嘴唇,真咬,上来就咬出血了,胡八一把带血的唾沫又送到他嘴里,“等下去又能等出什么结果?眼看就天亮了,不如拼了。如果都像外面的机关那个难度,我大概还能应付。”

“那我们一起下去,反正都这样了,咱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别想玩个人英雄主义。”胡八一沉膝跳上棺床,指挥赵启平把两个人的腰紧紧捆在一起,粗大绳索的另一头拴在树干末尾——也没有别的地方可拴。他试了试绳子的韧性,最后把绑在自己背上的金刚伞郑而重之地交给了赵启平,叮嘱他道:“一旦下去,不论什么情况,别慌,先把金刚伞撑开了护住自己,听到了?”

赵启平点点头,握着伞柄运了半天气,终于没忍住,扬起来往胡八一的屁股上抽:“都这时候了,咱能有点正事儿吗?”

胡八一挨打挨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腰以下大腿以上毫无间隙地贴在一块儿,自己的某个部位又确实有点耍流氓的嫌疑——

“尿憋的。”胡八一表情淳朴又诚恳,“再说不是快天亮了么,晨勃是自然生理现象。我这个岁数,要是早上毫无动静你觉得正常吗。”

“闭嘴。”赵启平瞪他一眼,不太凶。胡八一忍着没亲过去,胳膊从他腋下穿过去搂住他,看了看东南角上那根蜡烛,烧了三分之一了,火苗子晃得厉害,但是没有灭。

“好了,走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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