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拿着棍子,沿着已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山路往后山去,心里寻思着这个案子该如何呈报,鸿仁寺同朝廷的关系错综复杂,最迟后天应该就会有朝廷的人来过问此事,到时,他该如何作答?真话自然是不中听的,况且他尚不能确定朝廷的态度。他只想做个好官,做个清官,老天爷却总是逼他做个糊涂官。
夜色中,三个黑影在树林里穿梭,自云寂山后山直奔山脚。待上了小路,牵过拴在树上的几匹马,绝尘而去。寅时之后,几人换了装束,进了朝阳县城的听风客栈。
客栈老板见他们进来,笑着迎上前,“几位爷回来了,一路辛苦。”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皮肤黝黑,脸上一把络腮胡子,看着满身的匪气,哼笑道:“掌柜,来三碗牛肉面,对了,我家姑娘你可伺候好了。”
“那可不,都是照着小哥的吩咐,不敢怠慢,不敢怠慢。”掌柜连连陪笑。
“赶紧让厨房煮面,再来几碟小菜,一坛烧刀子。”
“庄四哥,这个时辰饮酒不利肝脾,留着午时再喝吧。”三人中,最是清秀儒雅的青年扭头看着掌柜,“就来三碗牛肉面。”
“好嘞,几位爷稍等。”
三人在一副座头前坐定,庄一霸看着厨房的方向,嘟哝道:“势力东西,老六一句话他正眼都不看老子就走了。”
“怎么,把他叫回来?”国字脸男子促狭道。
庄一霸看了青年一眼,摆了摆手道:“不必不必,再好的酒兴也叫那厮毁了去。”
青年失笑,“傅三哥,你不要这般同四哥打趣,他听不懂。”
傅正理与青年对视一眼,笑了起来。一旁的庄一霸满脸不在乎,他一个粗人没有读书人的这些个酸臭,挠了挠头道:“你俩别拐弯抹角的寒禅我,老子是粗人。”
“一会儿姑娘那里……还是你去说吧老六。”傅正理佯装不经意的插话道。
“三哥,这桩差事是交给你的,我去回,不合适啊。”青年把玩着手里的一根牙签儿,慢条斯理的回道。
“兄弟中属你的口才最好,你不去谁去,老四,你说是不是?”
“就是,不管怎的,你总能把话兜圆喽,你就别推托了,再推托就矫情了。”庄一霸应声附和。
青年佯装愠怒地瞪了傅正理一眼,“明明是自己脸皮子薄,非给我扣上一顶高帽子。”
傅正理笑而不语,反正有人去回话就成了。
一会儿,小二将面端上来,三人呼呼啦啦的吃了面,傅正理和庄一霸各自回房去了,青年上了二楼,敲开了地字一号房的门,“菱主,我们回来了。”
“进来吧。”久不曾露面的裴菱将他让了进去,关上门,“坐吧,你们几时回的?”
“寅时,一切顺利。”他放下手里的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裴菱倒了茶递过去,抬眼看着他,“赶了一夜的路,吃过饭了吗?”
他点了点头,始终避开她的视线,“刚在楼下吃了面。”扭头将茶杯摆到桌案上。
“那场火,说说吧。”裴菱转身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总是用这样的冷漠来掩盖他的逃避,高长治,你躲躲闪闪这么些年,也不嫌腻味么。
这个清秀儒雅的青年,正是高久安的同胞兄长,高长治。裴菱手下的南晋第一杀手,江湖人称笑面书生。
“正如姑娘所料,我们到的时候,鸿仁寺的火已起,寺里的僧人已死,不过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毒死的,傅三哥清点了人数,七十五人,可惜……紫峰阁的藏品都被毁尽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在二楼发现一个密室,后来山下的村民来救火,就照着姑娘的法子,放了第二把火。”
裴菱叹了口气,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时至今日,她总算对元仁大师心服口服,西晋若是没有这样的大师帮衬,早就垮了,“七十五人。”心里忽然冒出一丝邪恶的得意,严籍师兄,看样子你不是师傅为青衣师兄挑选的“良人”啊。
“姑娘,我们几时动身?”
“你去通知老傅、老庄收拾东西,即刻动身。”
“是。”
裴菱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的天,阴晴难辨。房门在她身后打开又关上,她知道他一直看着她,高长治啊高长治,我早晚把你弄到我床上。她脸上的笑,有些邪,有些媚,是在诸多男子之间辗转过后自然而然积攒起来的撩人姿态。她看上的,却还没被她弄上床的,除了赵青衣,就只有高长治了。
彼时,赵青衣和高久安已经回到了龙潭村。
赵青衣师满下山,李村长几乎是喜极而泣,当年他亲自送上云寂山的那个孩子长大了,长得这样好,拉过他的手,不无感慨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走,回家去。”
“村长,这是我高师兄,他无家可归,师傅让他随我回来。”青衣紧跟着村长的步伐往前走,扭头看看落后一步跟在后头的高久安。
“青衣啊,你上山拜师以后你家的房舍就空着,后来村里来了个逃荒的郎中,我就做主让他住下了……你看……要不你们将就着一起住吧,外头兵荒马乱的,既然到了龙潭村,我总不好不管。”
“听村长的,我可以和高师兄挤挤,村里有个郎中照应着,乡里乡亲有个病痛也方便。”
高久安的眉头拧了一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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