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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所见的是外表，却看不见内在，”洛基嘲讽地回答，“如果你仅仅认为海纳是白痴，而尊敬的密密尔不过是个只会唠唠叨叨的老者，那我只能说，你有的仅仅是眼睛了。”

风神呆愣了一下，而后才终于反应过来洛基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气急败坏起来，“你是在讽刺整个华纳神族吗？我要与你决斗！”

洛基不屑于与他争执，他自持身份，高贵地缄默着，微笑着，用绿宝石般的眼睛看向坐在高处的神王，好像在忍受小孩子毫无道理的谩骂，同时无声地请求他的家长尽管教之责。

尼奥尔德渐渐收起了最初对洛基的轻视，这位小王子的态度非但不软弱，甚至有几分强硬，而强硬中又透着隐忍与示好。听说阿斯嘉德的大王子索尔能力强悍，奥丁很看重这个头生子，甚至还将阿萨神族珍贵的宝物雷神之锤传给了他，小王子则有些软弱，不怎么成器，如今看来，这些流言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么想着，他微微抬手制止了风神的挑衅，示意洛基继续说下去。

“我承认，海纳头脑愚钝，性情木讷，有时甚至连你问的最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可如果你遇到任何困难向他寻求帮助，他却从来不会推诿退缩，只会倾尽全力。而在战场上，他也是最果敢的战士，身先士卒的勇者，他杀死过的冰霜巨人多得能够组成一个小型部落，所有的阿萨神族都敬重他，仰慕他，包括我在内。”

“密密尔则是阿斯嘉德的智者，他常年饮用智慧泉的泉水，拥有的知识广博如大海，就连我的父亲奥丁都不能望其项背，时时将他带在身边，向他请教各种自己解不开、想不通的谜题。”

“所以，事实是，密密尔的喋喋不休并非夸夸其谈、百无一用，而是一位智者在勉力传授九界的奥秘；而海纳高大英俊的外表也并非一种欺骗——当中包裹着的是一颗金子般宝贵的心。”

风神很想反驳，但却又无从说起，他确实没有认真听过密密尔那老家伙究竟在絮叨些什么，说真的，只要他一开口就没人能真的听下去，实在是太招人烦了。海纳虽然傻得可以，但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不然为什么没人提出要砍掉他的脑袋？但是——但是就算这两个家伙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不堪，又怎能与他们敬爱的王子和公主相提并论？

可就在他刚刚找到与洛基争辩的支点时，阿斯加德小王子又再次开口了。

“我们阿萨神族对华纳神族并无不敬之意，这从我们对待弗雷王子和芙蕾娅公主的态度上可见一斑。弗雷王子是光之神，众神之父便将阿斯嘉德阳光最充沛的亚多拉赐给他，芙蕾娅公主喜欢热闹，众神之父便送她了一座宫殿，那里能容纳半个阿萨军队那么多的客人。可反观你们是怎么对待密密尔和海纳的？他们一个被斩首，一个被囚禁，究竟是哪一方轻慢，结果一目了然吧。”

华纳神族大多正直，听了洛基的辩言，都心虚地垂下了头。尼奥尔德当然不会轻易就被这些说辞说服，但他本也无意再次挑起战争，便顺着洛基的话点头说道：“正如你奥丁之子所言，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们敬重彼此，愿意维系和平。既然如此，我们愿送还海纳，并附上黄金珠宝以示对密密尔的歉意。”

洛基微微躬身，表示接受。他离开前已经询问过父亲的底线，知道哪些条件可以答应而哪些不能。

尼奥尔德继续说道：“不过，既然阿萨神族离开了华纳海姆，你们也必须交还我的两个孩子。”

这番要求也是在意料之中，洛基再次躬身：“我会向众神之父传达您的意思，并尽快遣人护送王子和公主返回华纳海姆。”

尼奥尔德很满意洛基的态度，这是一个聪明人，而与聪明人打交道总是令人愉快的。他轻轻拍了拍镶嵌着珍珠的扶手，向洛基发起邀请，“今晚，华纳神族将在海神殿举行晚宴，为你，我们远道而来的朋友接风，请务必参加。”

“感谢您的热情，我一定准时前往。”洛基微笑回答，心里则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办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请问，今晚的宴会格尔薇克女神会参加吗？我有一份礼物想要当面送给她。”

海洋之神微微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洛基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随即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不知道格尔薇克女神会不会参加，”他回答，“但我能肯定的是，如果你的礼物真能讨她欢心，她就一定会出现。”

☆、Ch.6.预言

晚宴很盛大，完全没有任何敷衍的意味。前来参加晚宴的神比洛基白天在海神殿里见到的还要多，每个人都精心打扮过了一番，青年男女头戴花冠，衬托着他们比花朵还要娇嫩明艳的脸孔，成年的则身着华服，顾盼生姿，尽显唯有饱经时光洗礼方能具有的独特魅力。

作为晚宴的核心，洛基被安排在华纳神王的座位旁，享受着两位美艳的海之仙女的服侍。他早已换下了那身金光闪闪的战甲，如今正身着一件墨绿色天鹅绒的长袍，上面用金线织着精美繁复的花纹，正是弗丽嘉亲手缝制的。

“尝尝这个，这可是阿斯嘉德吃不到的。”海洋之神亲切地指了指一盘像海草一样的东西，洛基犹豫着伸出叉子，捞了一点儿放在嘴里，一股雨后青草般的清香立刻蔓延开来。

“确实美味。”他放下叉子向神王微笑，不得不承认，与阿萨神族相比，华纳神族更懂得享乐，他们喜欢柔软华美的服饰，喜欢喷香可口的食物，喜欢各色各样的美人，这里没有一夫一妻制的传统，甚至没有婚姻制度，人们可以自发自愿地结成固定伴侣，也可以浪荡花丛。

华纳神王尼奥尔德就没有王后，倒是有好几位伴侣，诞下的王子和公主的数量也远远多于奥丁，而此时，当中的一位有着水银般明亮柔顺长发的公主正在大厅的正中央翩翩起舞，继承自海洋之神的冰蓝色眼眸，不时充满挑逗地向洛基留下一瞥。

“我的女儿似乎对你颇有好感，亲爱的奥丁之子。”尼奥尔德乐见其成地扬了扬下巴，“她的母亲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海妖。”

洛基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颇有男人间密谈意味的话题弄得一僵，那位公主确实很美，但他可不想在华纳海姆和什么人有太多纠缠，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搞砸这次出使行动。

尼奥尔德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伸手拍了拍洛基的肩膀。

“你大可不必顾及太多，”他说，“我是个开明的父亲，我知道阿斯嘉德有不少死板的规矩，但在华纳海姆，只要是你情我愿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会因为你跟我女儿睡了就把你关进地牢，或者逼你娶她——说实在的，她虽然漂亮，但依旧配不上你。”

对于这份莫名其妙的热情，洛基有些无所适从，他刚想委婉地拒绝，四周的音乐声却突然停止了，人们不再像在所有的宴会上那样吵吵嚷嚷、七嘴八舌，而是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抬头望向同一个方向。洛基也好奇地站起来向门的方向张望，就见人群海水般自发向左右两边分开，一个长发女人踏着洒在地上的鲜花和酒液，一步步向他的方向走来。

格尔薇克，几乎是看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洛基脑海中就闪现出了这个名字。只会是她了，没有别人。如果说有一个女人具有蛊惑所有男人的魔力，那就一定是她了，因为洛基实在无法想象出任何一个比她更美的存在。

“神王——”她如一阵迷雾般飘过人群，来到尼奥尔德和洛基面前，用宛如风吟的声音对前者问候了一声，便将目光投向了后者，“洛基，现在的奥丁之子，我想你带来了一件能讨我欢心的礼物。”

“敬爱的格尔薇克女神，”洛基微微垂下眼睑，避开那双谜底般令人渴望的目光，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心神，恭维道：“您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神明。”说完，恭敬地牵起女神那只纤细白皙的玉手，在上面留下了一吻。

格尔薇克“咯咯”地笑了起来，这笑声不如少女那样清脆明朗，却像藏着一把小勾子，勾得人心中发痒。

“我要我的礼物，”她娇嗔着说，“把它给我，然后我可以让你吻我别的地方。”

人群发出不满的抱怨，似乎在抱怨洛基霸占了女神的太多关注，就连尼奥尔德也投来嫉妒的一瞥。洛基连忙赶在自己的脑袋糊成浆糊之前取出了盛放礼物的匣子。

“在见到您之前，我笃定这份礼物能够合您心意，”他蹙起眉头说道，“可是在见到您之后，我变得没那么自信了，因为您是如此美丽，无论在这份美丽上增一分或是减一分，都是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