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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半响，王遗风终于又开口说道：“明教所谓正道，却藏污纳垢，收容萧沙此等恶人。可见世人原本就非眼目清明之辈，清浊不辨善恶不分，所谓正道，不过如此。”

叶凡“呃”了一声，又引得王遗风扫了他一眼，他赶忙摆手解释，“那个，我不是要给明教申辩。其实如果不是几年前明教去名剑大会捣乱我也不会流落在外。”

叶凡坐端正身子，继续说：“明教也好，人世间也罢，所谓正道也好，所谓邪道也罢，人有百种不可一概论之。萧沙确实是个坏人，但是你并不能说明明教全都是恶人。”

王遗风平静的回看叶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贡十万人命，你当真以为只靠我和萧沙交手两三个时辰就能屠尽？”

叶凡无语了，“那些人在萧沙手下做事，如果不听从命令可能就会遭到萧沙的压迫，未必是自愿为之的，也不能断定他们本心就是坏的。自贡的人命总归还是有落在你手里的，你就一定是恶人了吗？”

王遗风顿了顿，“确实，为一己之私不顾他人，我确实算个恶人。”

叶凡急了，“可是，你救了我啊！你还救了小婉！”他伸手抓住王遗风的袖子，“所以你看，人心善恶怎么能用一件事就做出决断？你有形势之下被逼所为，其他人也一样会有，何况武林众多门派，每个门派人都那么多，内部都未必是意见统一的，统合之下更不能以好坏论处，黑白混杂，只能说看到底是那一面更多罢了。这世间哪里有纯粹的好或者坏。善人未必从没有恶行，恶人也可能救人性命。”

王遗风诧异的看了一眼叶凡，没有料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十岁孩童关心了，“你倒是看得透彻。不过经过自贡一夜如今我已经是世人眼里彻彻底底的恶人了，你在这里说的这些并没有用。”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这件事并非我所为？”

叶凡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是的，没有人会相信王遗风只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之一。武林人士眼里只会有那夜和众人缠斗的雪魔王遗风，而不是痛失所爱意图斩杀凶手的受害者。

王遗风一挥衣袖站了起来，“世间已不容我，我欲不日前往恶人谷。你是个心境颇为透彻的孩子，所想与我也颇为相通。自此我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恶人，恐怕不再有机会同师父一样云游四海寻找传人。我愿收你为徒，只是此后恐怕至少数年内你得同我一道呆在恶人谷里，你可愿意？”

叶凡怔住了。

傻了眼的叶凡

难道自己要就这么顺着剧情一路走下去？叶凡有点茫然了。茫然过后的叶凡冲着王遗风摇了摇头，“我想回藏剑。”

在被明确的给予选择权后，叶凡第一次明确的对于一直以来这种虽然莫名其妙但是偏偏就顺理成章的随着剧情走的状况表示了自己的抗拒。

王遗风点点头，“好。既然如此你就走吧。”

叶凡傻了，他就这么傻愣愣的看向王遗风，仿佛没听懂王遗风的话。

王遗风朝着叶凡微微一哂，“我隐居此处的消息并没有刻意隐瞒过，江湖人士很快就会追查到这里。我和丁丁今天就会离开这里，如果你愿意留在这里和他们解释自贡一事并非我之过的话，那就留在此处吧。”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这天傍晚叶凡一个人站在天山上看着远去的王遗风和丁丁，彻底傻了，手里还抱着一兜王遗风离开之前给他的生姜。

叶凡的心情非悲愤两个字可以形容，就算目的地不同，好歹带着他一同下山啊！这简直就是挟私报复！然而再悲愤的叶凡也只能迈动双腿，开始在雪地里拼命赶路——他可不想留在雪山上过夜。

太阳已经落山，月亮还在云层里看不着影子，叶凡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根本找不到一个能让他辨认出方向的东西。欲哭无泪的叶凡只好跟着王遗风他们离去时留下的痕迹走，会不会走着走着被王遗风发现自己一直跟着他们？不过自己总归是要下山的，跟着他们一起下山也没什么嘛。得到心理安慰的叶凡托了托肩膀上的包裹继续走。

夜晚的雪山格外恐怖，四周看看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是又好像总能从哪里听到猛兽的声音。叶凡后悔得要命，他就应该直接在小西天呆到明天早上再出发的！一路走一路心里直发紧的叶凡完全忘了凭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压根出不去小西天。

气温非常快的降了下来，天上看不见月亮，叶凡也分辨不出时间。雪地里映着昏暗的光，慢慢靠近雪林之后雪地里又出现了一些动物行动的爪印混杂在王遗风离去的马蹄印中，叶凡快要分辨不出王遗风的去向。林地里远比空旷处暗上许多，云杉树在黑夜中看起来影影幢幢格外阴森。上辈子加这辈子，二十多年里叶凡从未切身体会过这种恐惧感。

叶凡努力分辨着王遗风的行迹在树林里跌跌撞撞的走着，安静又黑暗的树林里有一种窥视感紧紧逼迫着他。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在盯着你，就是现在，在你身后，在悄悄的盯着你，你敢回头看看吗？

叶凡不敢回头，他知道只要他回头，他一定会崩溃。不论是否真的有没有什么在跟着他，只要他回头了他一定会崩溃，他会哭着喊着一路奔跑，哪怕迷失方向。而一旦迷失方向，他就死定了。他怕死，他真的怕死啊！

这和那次同唐小婉他们一起掉落黑山谷悬崖不同，或许是那次有人陪这次只有他一个人，或许是因为上次救人心切，这次并没有什么紧急的情况逼得他压迫出全身的潜力去对抗对死的恐惧，或许是因为上次他很清楚会有人来救他们，而这次，真的只有他自己了。

叶凡快要哭出来——王遗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他又冷又怕，精疲力尽后终于在极端的恐惧中昏睡过去。

第二天叶凡是在食物的香气中睡醒的。他一睁眼先看到的是火堆和火堆上正在烤着的兔子，接着就看到了正在烤兔子的王遗风。

叶凡当时就弹了起来，他手脚并用张牙舞爪的扑过去对着王遗风又捶又抓，哭得稀里哗啦的。王遗风没防备，顿时被叶凡扑倒在地，他手里还举着一只烤得半生不熟的兔子，一时间束手无策。

丁丁在一旁看着仿佛耍泼撒赖的叶凡目瞪口呆，一直等到听到王遗风开口喊了，“兔子！要掉了！”才反应过来，赶忙过去把叶凡拉起来。

叶凡哭也哭过了，坐在一边开始堵气。王遗风平生从未遭遇过如此状况，他举着兔子又坐起来，看了两眼叶凡，继续烤兔子。只可惜他一直以来温文尔雅也好，淡漠疏离也罢，所有形象被这叶凡一扑毁得干干净净，从此以后丁丁心里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再不存在。

叶凡坐一边脑子里终于开始想事情，想了半天之后挺不服气的说：“你耍诈。”

王遗风在心里叹口气，冷淡的回道：“我是什么人？耍个诈很奇怪吗？”

叶凡不得不承认，能带领恶人谷同浩气盟对抗的王遗风，不会耍诈用计才奇怪了。可他仍旧不服气，王遗风怎么能这样，把他一个人丢在后头，大晚上的，还是在雪山。他恨得牙痒痒的，用力剜了一眼王遗风，继续堵气。

王遗风用匕首戳戳兔子，又削下一片熟了的肉递到叶凡面前。叶凡看了一眼王遗风，又看了一眼肉片，眼神诡异的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最后伸嘴咬下那片肉嚼巴嚼巴吃了。

吃完刚想声明自己虽然吃了他的东西但是不代表自己屈服了，又一片肉递过来。好了嘛，这下没完了。等叶凡吃也吃饱了，气也消彻底了。他看着王遗风开口问：“这是去恶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