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我去物业给电表卡继费。顺路到同一楼里的居委会转了转。居委会女主任姓边,很怪的一个姓,是从我原来的单位借来的,四十来岁,个子不高,很健谈的一位。她与我很熟识,我上班时,我们两个科室挨着,女科员们经常凑在一起,组团在网上淘便宜的东西。
我拉着儿子推开她办公室的门,屋里很热闹,一群女人围着两个大筐在分苹果。房间很大,几乎算是个大厅,她和七八个科员在一个室里办公。
边主任的办公桌在西南角,离其他人员的办公桌稍远。她看见我后热情打招呼,拿起桌上的红富士递给我儿子,说:“洗过了,吃吧宝贝儿。”
我艳羡地看着她的大办公桌说:“有工作的感觉真幸福。”边主任打趣地说:“咱俩换换?一天到晚头晕脑涨的,还得老往街上跑,给巡逻的老太太送水送药,到晚上腿肿的一按一个大坑。”我笑道:“那也是幸福的大坑。”
我邀她有时间到我家去坐坐,并把我家几号楼、几单元、门牌号写在她桌上的台历上。她看后“噢”了一声,笑道:“嗨,我前些时候去过你家楼上,那家新换了租户,我和一个同事去登了个记。那家房主也是咱们单位的,在项目部上班,你可能不认识。”
我急切地问道:“你看到租户了?知道是什么人吗?”
边主任说:“知道,有身份证和学生证,就是传播大学的学生。”
“是吗?!”我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牛校的大学生!打死我也没想到啊。
边主任疑惑地看着我,我笑着说道:“哎哟,你可不知道,那女孩!这段时间差点把我折磨死。”
接着,我压低声音,把二个来月发生的事说给了边主任。我说,实在顶不住了,正准备搬家呢,以为是黑社会,差点把我吓死。
边主任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说:“不行给房主打个电话,让房主跟她谈一下。房主的话她不敢不听。”
我说:“不一定吧,房主也是为了挣钱,说不定会嫌我事多呢。”
边主任说:“他不敢,他的房子没买,是承租的,按规定是不能出租的。他要不给你解决,你就吓唬说要告他。”
边主任从电脑里找出房主的电话号码,让我录进手机里。
从居委会出来,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哎呀,不是黑社会,还是个大学生。折腾得我快吐白沫了。你说现在的学校,都教学生学点啥呀?唉!我心里一阵感叹。
当天下午,我就拨通了我家楼上房主的电话,一位女士。我先和她套了近乎,说是一个单位的,我现在待岗在家看孩子。接着,我把最近的遭遇,痛心疾首地向她述说了一遍,并向她表达了我在事件中的克制与忍耐。我以孩子才四岁这一重磅的理由,触动了她的柔软心肠,她对房客也表达了愤怒,并爽快地说:“放心,她要不收敛,我就把她轰走。”我请求她处理时委婉一些,以免闹出不愉快。毕竟她住在我头顶,要想折腾我,她可占着绝对的地利优势。
最后,我表示了对她的感谢,然后,象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互相道了再见。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在我心头笼罩了二个月的阴霾,顷刻间就烟消雾散了。边主任真是古道热肠,楼上房东也可说是义薄云天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所有的事儿都能成……”我不由自主地开心地唱了出来。
吃过晚饭,天已经大黑了。我把茶几推至紧靠沙发,把厅角高架床的木梯搬开,放在床与墙的空隙中间,客厅里腾出了一大块空地,让儿子在厅里玩儿他的遥控车。
平时,晚饭一过,儿子就爬到沙发上看动画片。最近我观察到,儿子的小脸蛋儿越来越圆,小肚子越来越鼓。看来,得增加儿子的活动量。尤其晚饭后,不能让他马上看电视,应该让他跑一跑,不然很快就成个小胖墩儿了。
儿子拿着遥控器,在厅里转来转去地追着小汽车。我到后间厨房,打开水龙头,洗堆了一池子的碗筷。别看就我和儿子两个人吃饭,可做饭用的器具还真不少。打豆浆用的豆浆机,打花椒、虾皮的研磨机,擦胡萝卜丝用的擦子,饺子馅挤水用的纱布,拌馅的锅、煮饺子的锅、煮奶的锅,吃饭的碗、打鸡蛋的碗、调淀粉的碗,堆得厨房里铺天盖地。
搬掉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今天心情格外舒爽。我一边洗着碗,一边想着今天事情如此大的反转,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忽然,厅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我手里的碗一下跳进了水池。我一个箭步窜出了厨房,只见儿子站在高架床下的写字台边,两只小手攥着遥控器,睁着大眼,惊恐地看着我。我忙跑到儿子跟前,单腿跪在地上,握住儿子的小手,问:“宝贝,什么声音?”儿子不知所措地摇摇头。我环顾一下客厅,没有什么异常。只有楼上地板咔咔嚓嚓和拖拉东西的声响。我家吊灯在轻微地抖动。我估计是楼上有什么大件的东西倒在地板上。
我见没发生什么事情,把儿子的小靠椅搬到厨房,打开手机里的切水果游戏,让儿子划拉着玩儿。我猜想,刚才的声音,可能是楼上有意而为之。不知楼上房主怎样和租户谈的。一定是惹怒了那对鸳鸯,对我实施打击报复。行,我且忍了,再嚣张我还给房主打电话,彻底轰跑了算。
快九点钟,儿子在沙发上困得点头了。我给儿子脱了外衣,把他抱进卧室,放进被窝。我今天没再做其他活计,提前躺到床上。刚才那么大的响声,儿子不知是否受了惊吓。我侧身躺在儿子身边,支起上身,左手轻握着儿子一只小手,右手在儿子头顶轻轻胡撸着,心里默念着:“胡撸胡撸瓢,吓不着。”我还记得小时看到的,大人们安抚受惊宝宝的情景。
儿子睡得很踏实,他心里比我干净,还不懂得什么是“jiao床”,也不懂得大人之间的纷争。他没有我心里的纠结,所以也没有由此而产生的烦恼和焦躁。
刚才的响声,让的我心里忽上忽下的。虽然睡意在我脑袋里盘旋,但我还在胡思乱想地揣度事态可能的走向。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在我即将进入梦香时,一声撼天的惊雷在我头顶炸响,我惊得忽的一下坐起来,楼上的天花板掉到地板上了?我听到自己心脏咚咚咚地跳动。楼上传来女子高声的叫喊:“弄死你!王八犊子!”
这一声叫骂,吓得我几乎瘫软。当时以为楼上是黑社会的时候,我也没如此惊惧。
儿子睡得太沉,没有完全醒过来,但还是受到了惊扰,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不安地抡着小胳膊,踢着小胖腿儿。
我打开夹在床帮上的台灯,哄着把儿子唤醒,给他接了尿。在他似醒非醒的状态下,给他套好外套,我也穿好外衣,拿上我妈家的钥匙,抱着儿子,一溜烟地向对面小区我妈家跑去。
第二天上午,我给楼上房东又打了电话,跟她说了昨晚发生的情况,并说我现在住在我妈家里,不敢回去了。楼上房东答应,让女孩尽快搬走,让我耐心等两天,给女孩几天找房子的时间。我没敢再说什么,我煎熬了两个月,房东得重找租户,女孩得重找住房。谁都不舒服。
几天后的傍晚,楼上房东打来电话,告诉我,女孩搬走了。
在我妈家吃过晚饭,我就带着儿子回了楼上自己家。二个月的噩梦呀,终于结束了,今天晚上,我们娘俩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我和儿子都醒得很晚,前些天在我妈家里,我和儿子都没太休息好。一个是换了新地方,再一个是睡在打开的折叠沙发上,终归没有睡在大床上舒服。
我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把黄绿竖条的窗帘映得明晃晃的,阴沉了几天的雾霾天,终于被太阳赶跑了。我穿上居家薄棉服走到窗前,把对开窗帘扯向两边。哈哈,是不是阳光晃花了我的眼睛?我看到的是什么?满玻璃的白点点、白道道,像是从窗顶端往下泼了一盆牛奶或豆浆。护栏的上端,戳进一个拖布,拖布把斜担在护栏上,垂进护栏里的拖布条,在初冬的寒风里迎风摇曳着。
我的心终于放下了。我对刚刚睡醒,正用小拳头揉着眼睛的儿子说:“宝贝,快起,今天是个大晴天,一会儿我们去找樱桃小丸子玩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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