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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人都在沉默。

他们像是在等，等那个屋外的人。

这次来的又是谁？

门上终于响起了叩击声，不太轻也不太重，只敲了三五下就停止了。

慕容青城向南宫灵瞪了一眼，又转开头去。

南宫灵只得走去开门。

还不等门开，楚留香突然拉了下花满楼的手臂，笑道：“我们回避一下。”

花满楼虽不明所以，却毫不犹豫地跟上他，两人纵身掠出窗外。

房门打开，外面只站着个老人，一个身材矮小枯瘦的老人。

老人身上穿的是一套灰扑扑的短打衫裤，腰间一根玄带系得很是结实，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出奇的。

出奇的，是他的耳朵。

他其实已没有耳朵，在普通人头两侧生着耳朵的地方，却有一对灰白色的、不知以什么材料做成的假耳。

那两只假耳似比真耳朵还要大一些，摆在他瘦小枯干的头上，显得分外惹眼。

南宫灵和慕容青城两人，都露出意外的诧异神色。还是南宫灵抢先道：“北平府总捕头、‘秃鹰’英万里？”

老人嘿嘿地笑了起来，一边举手为礼，一边毫不见外地走进房来，口中兀自道：“久闻丐帮新任帮主见识广博，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慕容青城见他举手，便也微一躬身，道：“原来是神捕英老前辈。”

英万里连连摆手道：“老朽不过是个吃公门饭的捕快，慕容家主千万不要客气！”

慕容青城和这英万里本是初会，见他竟一口叫出自己身份，目光动了动，正要发问，却见这老人仰起头来，冲着屋梁道：“楚香帅，这样说话是不是费事了些？”

慕容青城和南宫灵都呆了一呆。楚留香的声音却从屋顶上面传下来，虽然显得有些闷闷的，但还是能听出话中的笑意：“北平的那件案子只怕还没了结，现在我和英老前辈还是不要碰面的好。”

南宫灵突然想起，数月前楚留香正是在北平城中做案，几乎是当着神捕英万里的面，盗走了富户金公子珍藏的白玉美人。这件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被盗之物却至今无法追回，也难怪他要躲着英万里了。

屋顶上，花满楼自也听楚留香大略说了这件公案，忍不住笑道：“你这分明是掩耳盗铃，为什么还拉着我一起上来？”

楚留香摸摸鼻子，道：“这段时间，认识我的人只怕有一半已知道你我一直在一起，你留在下面不是从犯也是人证，不是让英老前辈这公门中人难做么？”

英万里在下面听着，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得摇了摇头，继续冲着房上道：“香帅给老朽传书，我已按香帅嘱托，于子时赶到这屋外的林中。老朽的轻功自然不能跟香帅和慕容家主相提并论，因此一直没有靠近，但托老朽这双耳朵的福，该听的话，我也听了个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不等楚留香回答，慕容青城已恍然道：“久闻英老前辈这双‘白衣神耳’，可以听到数十丈外之人的低声耳语。英老前辈既然子时已到，那么此间对话都逃不过这双神耳去，正是绝好的人证！”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盯着南宫灵不放。南宫灵一直面无表情，只是嘴唇轻轻蠕动着，像是在喃喃自语。又过了一阵，众人才听清他说的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楚留香也从屋顶上朗声道：“南宫，你还有什么话说？”

南宫灵突然格格笑道：“我还有什么话说？我还能有什么话说？败在楚兄这样周密的计划之下，我已甘心了！”

说罢他已颓然坐倒，像是被抽干了一切力气。

英万里和慕容青城同时走上前来，正要将他架起，又听楚留香道：“英老前辈，可否让我和南宫再说两句话？”

英万里笑道：“香帅有命，老朽无不遵从。只盼香帅以后莫要给老朽再生那些麻烦事才好。”说着已转身大步走出屋外。慕容青城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只因他们都知道，英万里身为公门中人，虽然身份低微，素来并不受江湖中人的重视，但毕竟代表的是朝廷的法度。而以英万里的为人，也不会做出玷辱公正道义之事，因此他才会受到朝廷与江湖双方的信任。

所以英万里的出现，才会让南宫灵心甘情愿地认输。而以楚留香和慕容青城的武功，也不会再让他有逃脱的机会。

楚留香又从窗子跳进了屋内，默默地注视着方才还意气风发、如今却像一个真正的乞丐一般跌坐在尘埃中的南宫灵。

然后他缓缓道：“不是你干的。”

南宫灵木然抬头，看着他，目光中却没有任何感情。

楚留香叹了口气，继续道：“天一神水不是你盗的，你进不了神水宫。慕容青青……”

南宫灵抢先道：“慕容青青是我杀的，那些人都是我杀的！我都已经承认了，你还要纠缠什么！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

楚留香摇了摇头，蹲身坐了下来，就坐在南宫灵的对面，看着他道：“南宫，我们是朋友。”

南宫灵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一步一步把我逼到绝路上，真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