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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云鸾都像是四个北漠王子间的一个玩具一般,被他们推来拿去,云鸾没有任何开口说不的机会,就算有,他又能真正随自己的心意而活么?

“世子,请。”沙扬旭再次伸出手,邀请云鸾。

没有了沙扬烈的遮挡,云鸾孤零零地站在沙扬旭和沙扬刃的面前,很怀念刚才沙扬烈的阴影。

沙扬刃眉梢一挑,上前一步,抓紧了云鸾的手,连拖带拽地拉着云鸾往前走。

“七弟!”沙扬旭不知沙扬刃哪里来的火气,弱小的孩子被沙扬刃拉着跌跌爬爬地往前走,有几次跌在了地上,再被沙扬刃从地上拽起,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既然想要云鸾做同幕,为什么昨晚又放弃了?沙扬旭看着胞弟不豫的脸色,唯有叹气。

沙扬旭送给云鸾的礼物是那个一路照顾云鸾的北漠少女哈玛尔。云鸾学着北漠人的礼仪,右手握拳按在心脏处,单膝跪地,向沙扬旭和沙扬刃道谢。

沙扬旭还未让云鸾起身,沙扬刃就走到云鸾身边,拉起跪在地上的孩子,鄙夷地瞪了一眼云鸾。内陆世子被沙扬刃这个如刀般的眼神震慑,又愣愣地垂下了眼。

“我送你去二哥那里。”沙扬刃没有跟沙扬旭道别,拽着云鸾走出了毡帐。沙扬旭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沉下了脸。

走出毡帐外,沙扬刃松开了云鸾的手,吩咐哈玛尔带着他的信鉴去找二王子的姆妈,哈玛尔不敢怠慢,向沙扬刃欠了个身,连忙向着沙扬葛的毡帐跑去。

等哈玛尔的身影消失,沙扬刃看了一眼垂着头的云鸾,压低声道:“跟我走。”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围绕在赤宫周围大大小小的毡帐,眼前忽然开阔了许多,没及膝盖的青草随风摆动,成群的羊羔在草原上随意地走动,不远处骏马嘶鸣,云鸾望着这个景色出了神。

“别装了!”沙扬刃右手拇指与食指扣住了云鸾瘦削的下巴。世乐世子来到北漠不过三日,云鸾越来越瘦了。沙扬刃皱眉,他不喜欢太过瘦削的人,在北漠里,瘦削弱小的人很快就会死,不是被狼叼走,就是忍受不住北漠极端酷寒的冬日。还有三个月,北漠就要入冬了。

云鸾抬起头,茫然地望着沙扬刃,比他大四岁的少年湛蓝的眸子里藏着燃烧的怒火,被他扣住的下巴越来越疼,云鸾几乎要龇开嘴。“云鸾不懂七王子的话。”云鸾努力从被沙扬刃捏得生疼的嘴里说出一句话,几乎快用掉了所有的力气。

“哼!”沙扬刃松开扣住云鸾下巴地手,冷笑道,“你敢在瀚海王面前自称姓天,到了赤宫又装作一副柔弱之样,你当真以为北漠人只懂驾马征战,而不懂得如何看人心么?”

一丝鄙夷的笑容浮在了云鸾的脸上,畏缩的十岁孩子漆黑的眼眸里突然亮起了异样的光彩,从瞳仁正中开始,白色渐渐扩散开来,最后漫延至整个瞳仁。“你说我是异瞳?”一个沉闷又锐利的声音从云鸾口中说出,沙扬刃能感觉到周身的温度陡然降低了许多。

云鸾嗤笑,忽然直起了身子,昂首回瞪沙扬刃:“你想借我挑起沙扬旭和沙扬葛之争,我帮你,你给我何等条件?”

这才是真正的云鸾。沙扬刃并不惧怕拥有异瞳的云鸾,他要利用云鸾,一直到他目的达成。

“你尽管开口。”沙扬刃右手弹在腰侧的黑色古刀上,等着云鸾说出条件。

“助我登上世乐王位。”云鸾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在耀眼的日光下,这个笑容看上去可怖渗人,就像一个瓷娃娃被人摔在了地上,从嘴角裂开了一道口子。

“一言为定!”沙扬刃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鸾那个笑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地母霰云,你到底是善是恶?

【传说三】

在洪荒历最后的几百年里,地母霰云自封于天壤之中。推翻了人皇曜舜统治的紫篁成为世乐新的帝王。相传紫篁砍下曜舜头颅的时候,一道耀眼的白光从曜舜的头颅中射出,司命院里同时响起了一阵女子的哀鸣。有人说那是地母在为曜舜哭泣,但是也有人否定,他们说在另一位人皇伏眷被曜舜杀死之时,司命院内并未听见女子的哭泣声。地母仁慈悲悯,伏眷在位时天下和顺,曜舜杀死伏眷后,笼罩祖洲近三百年的阴影开始蔓延,直至紫篁杀死曜舜登基为帝。祖洲一统二十多年后,顾敛在《神说》中多加考异,做出了大胆的猜测——人皇曜舜杀死人皇伏眷是由地母恶念引发,后地母为阻恶念,携伏眷之灵自封于天壤之中。恶念阻绝于天壤之外,控制人皇曜舜,在人皇曜舜被紫篁斩杀之时,藏于曜舜心中的恶念悲鸣,这才会有祭奠地母的司命院内响起女子的哀鸣声。被紫篁驱赶的地母恶念辗转徘徊至天壤旁,妄图进入天壤,又过了几百年,恶念终于潜入天壤,地母善念与恶念相斗,伏眷之灵飘散而出,恶念所携曜舜之灵追逐而去,却被地母善念打散。二十年后,元始帝承天袭云而来,一统祖洲,元始帝应是伏眷之灵转世。

第7章出鞘·一

白水之岸,故人与谁?

草木衰零,不见君归。

三问船夫,归人可回?

蜃楼中央架起了个朱红高台,高台四周各挂两匹艳红的轻纱垂下,红色的舞台中央,一个身着红衣的妖娆女子娉婷而舞,婉转低回的幽幽歌声从樱口中飘出,莲足和着台下横笛吹奏的乐者的节拍,水袖飘飞,惊艳满场。

台下时不时乍起一阵掌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坐在二层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的青沂给自己面前的酒杯里斟满了酒,两只修长的手指拈住酒杯边缘,他将酒杯置于嘴边,并未啜一口。

与青沂面对面坐着的俏丽女子轻掩朱唇,抿下了自己杯中的美酒。“这是古越国的桃花酿吧,取早春第一缕桃花瓣腌制,秋天再取出,冬日酿酒,埋在三丈深的地下,到第二年秋天取出,桃花香气四溢,现在喝一盅可要十两金吧。”泽白月施施然放下白瓷酒杯,右手支颐,慵懒地望着楼下翩翩起舞的女子。

青沂眼神暗了下,笑着道:“都成古越国了,这才过了不到五百年。”悠悠一声长叹,年近二十岁的青年浅浅地啜了一口桃花酿,他的眼里有着与他年纪不一样的深沉。

一转眼,已过了六年。

这六年,天下战火纷飞,祖洲上十几个国家打来打去,曾经的霸主世乐安守一隅,像是上了年纪衰老困倦的狮子,收起了利爪,蜷缩在越来越小的领地里。一直被祖洲王者们忽略的北漠仍旧藏着它的利爪,只有世乐帝都司命院内的一个少司命和现任的青龙王一直留心着被北漠握在手中的一个白衣少年。

“她唱的是青龙王妃的故事吧。”泽白月目光徘徊在对面的青龙王身上,嘴角含着一抹浅笑。

青沂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栏杆旁,忽然转头对着泽白月笑了笑:“她爱我的先祖么?”

一抹诧异浮现在泽白月的脸上,泽白月手指摩挲着白瓷杯身,静默许久才道:“王爷觉得柔迦公主应该爱谁?”

“顾允执。”青沂淡淡地道。

【逸闻一百三十四】

顾敛的《择其谭》记录了许许多多的奇闻异事,大半都是他走遍祖洲听来的。据说有一日,他路过白水岸,听到一位老船夫用喑哑的调子唱着一首歌谣“白水之岸,故人与谁?草木衰零,不见君归。三问船夫,归人可回?”顾敛上前询问这首歌谣的来由,老船夫说那是二十多年前,白泽破城的那一日,一个华贵雍容的女子独自立在白水岸,望着波涛飘渺的白水,悲唱这首断肠歌谣。末了,老船夫低声对顾敛说,那是泽国的柔迦公主,据说她是唱给世乐谋士顾允执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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