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呈衍看他杏眼怒目瞪着自己,虽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总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似笑非笑望定了他,一只手还铁钳般捏在慕冰辞肩上,另外一只手直直撑到他耳朵边,摆出了一个无比暧昧的姿势。
慕冰辞脸上渐渐涨起来,尝试着挣扎了下,没挣动,低喝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快给我放开!”
蒋呈衍失笑:“啧。火气这么大。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戏子么?说我半夜跑到你房间来侍候你么?你莫不是心里期待着的吧?”
说着把脸压低一些,对着那张气呼呼的嘴唇,轻轻吹了一口气。
慕冰辞整个人都像被通了电,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他用手顶住蒋呈衍心口,自己胸膛剧烈起伏着,一脚踹向蒋呈衍下盘,怒道:“你敢!”
蒋呈衍恶劣低声笑起来,左腿往后一让侧向里缠住慕冰辞膝弯,往下一压,压得他瞬间无法动弹。“你都敢对我这么放肆,我为什么不敢?你想试试吗?”说着拿手指顺着那瓷白毓秀的脸颊,暧昧地蹭了两下,“就你这细嫩天真的奶娃娃,大言不惭说是男人,不怕给人笑掉了大牙么?”
慕冰辞没想到家里能来这么一大尾巴狼,人前装得气度从容,人后居然这样小心眼。他又从小不曾吃过别人亏,气得要炸:“你有病!到底想干什么!”
蒋呈衍只是笑:“不想干什么。上次见了我喊‘姐姐’,这次居然喊我戏子,乖宝宝,我很伤心的哟。”
慕冰辞张了张嘴,完全愣住了。对上蒋呈衍那双淡幽幽的丹凤眼,忽觉眼前这一幕如此熟悉,就好像曾经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生过。
他跟蒋呈衍,并不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接近。
那是去年时候在上海,姐姐慕沁雪的婚礼上,慕冰辞眼见着姐姐抄着父亲的臂弯,走向站在礼堂上的新郎——蒋家二爷蒋呈翰。所有人都在微笑观礼,只有他觉得这一幕刺眼得很,心里头针扎一样难受。
他和姐姐从小没了母亲,姐姐就跟半个妈妈一样把他带大,姐姐对他来说,是种别的人都无法替代的存在。姐姐有了好归宿,他当然也高兴,可是高兴之外,又有种莫名的落寞。一想到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姐姐陪着,他们终究会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那种难受就跟心上扎着针,疼得他想掉眼泪。
从教堂到酒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对新人身上,没有人在意他。眼看着姐姐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蒋呈翰身上,慕冰辞有种被抛弃的失落。酒桌上人人都在劝酒,喝得十分得劲,慕冰辞身为小舅子,被七七八八的人灌了个底朝天。
谁知道酒喝过了头,心更酸了。酸得他想嚎啕大哭。就跟小时候跟姐姐耍赖撒泼那样。可他这种说不明的委屈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要笑掉大牙。他怕自己失态,推了一波劝酒的,找了个借口跌跌撞撞往外走。
楼梯走到一半,不留神踩了个空,正巧就扑在迎面上来的人怀里。
正是从外面匆匆来迟的蒋呈衍。
蒋呈衍没防备接了这么个人肉沙包,还没看清是谁,已经被对方在胸口推了一把。也懒得理个醉鬼,丢开了手准备走。
不想慕冰辞推了他一下,自己反而后退了两步,两条腿绵软无力,软趴趴地就往地上滑。
蒋呈衍已经认出是慕丞山的宝贝公子,担心他人生地不熟出事,好心地上去扶起了他。哪知慕冰辞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挨着他手臂仰面就倒,蒋呈衍怀里一沉,无奈只能将他打横抱起,找了间预留的客房,将慕冰辞安顿下来。
蒋呈衍帮他盖了被子要走,不想慕冰辞一手抓紧了他西服下摆,攥得死紧,睡在床上也不安分,把个脑袋直往床边的人身上拱。蒋呈衍看他要掉下床去,不得不坐在床沿拦着他。
慕冰辞懵然不觉在他怀里拱了一阵,就那么软软靠着,抓着蒋呈衍一只手掌按在自己脸上。因为酒酣,气喘不止地低喃:“姐姐——姐姐——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蒋呈衍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细细看他肤净细腻,睫毛又长又翘,在睡梦里颤巍巍地扇动。大概是喝多了不舒服,嘴唇微微开启着,靠在陌生人怀里只知道急促低喘。这幅模样,越是清纯无辜,越显得情挑勾引。蒋呈衍心道,幸好遇到的是他,若是遇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俊俏小公子只怕要被糟蹋。连他都很想低下头去吻一吻那张血红欲滴的唇瓣。
若慕冰辞是什么烟花地的清倌,他估摸着就得把他睡了。幸好幸好,慕冰辞醉了,蒋呈衍还是清醒的,兔子不吃窝边草,慕丞山这样的家世,他是绝不会去惹麻烦上身的。
慕冰辞是次日在蒋呈衍的房子里醒的,说是因为当晚太忙太乱,没人顾他,蒋呈衍才吩咐司机把他弄回了家。
这段事慕冰辞其实没什么记忆,这时被蒋呈衍提起,才想起这桩渊源来。见蒋呈衍笑得促狭,咬牙切齿又挣扎起来。心里盘算着要给他两个耳光。
蒋呈衍摇头,有心要激他一激:“我看你对戏子是不感什么兴趣的,倒是对你姐姐格外上心。小公子莫不是对我二嫂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吧?”
本以为慕冰辞自该跳得八丈高,却不想这一句话反而教他平静下来了。手掌底下的肩膀细微颤抖,蒋呈衍见他眼眶都红了,忽然又觉得自己过分了。
慕冰辞垂着眼睫有些失魂,那种被人夺走母爱的委屈感油然而生,一股子酸意直冲鼻梁,眼眶几乎就要流泪。只是当着蒋呈衍的面,硬生生又逼了回去。扎着刺的刺猬一下子变成敛毛的幼兽,安静得让人心疼。
蒋呈衍见真的把他撩伤心了,也不再逗他,手脚下松开了他:“算了,我不跟你斗嘴。只是见你没睡,过来打个招呼。你姐姐托我问你好,说她在上海一切都好,就是很想你。”
“姐姐?”慕冰辞默默走到桌边衣架旁,低着头生硬说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蒋呈衍心想还真是个小孩子,走到他身边去拍了拍他肩膀:“想她的话可以去上海看她。我那些诨话是开玩笑的,很抱歉让你难过。早点休息吧。”
说着转身往外走。
“喂!”慕冰辞在身后叫他。
蒋呈衍转身,却见半空里一条灰扑扑的影子一闪,直冲他面门扑来。他反射性地把手往面前一挡,试图抓住那东西,却只觉得手背上一凉,立即火辣辣地痛起来。等那影子“咻”一声飞回慕冰辞手里,蒋呈衍见到自己手背上一条一指宽的红痕,中间最深的一段渗出细密血珠来。
再看慕冰辞手里,一米长的一条褐绿色软鞭住手上绕了几圈,神色挑衅地瞪着他。
蒋呈衍想起来的路上,司机老赵说亲手给慕冰辞做了件防身武器,就是这条水牛筋裹了蛇皮的软鞭子。他倒一时大意,教慕冰辞给暗算了。
好个小狼崽子!够狠的。
慕冰辞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一晃而过的失落,对蒋呈衍冷声道:“不要以为你给我姐姐带个信,我就会感激你。你敢碰我,不抽你十鞭子算是你运气好。再不滚出去,别怪我撕破脸。”
说得好像这一鞭子就没撕破脸一般。
蒋呈衍没想到他能这样狠辣,失笑不已,只怪自己粗心大意,被他那纯良的外表蒙得以为这就是只小绵羊。也罢,怪只怪他自己要来招惹这头小狼崽。无奈叹口气,开了门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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