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信淳原本准备了官方的通稿,但因为见到是蒋呈衍,立时觉得这人能够助他解决当局的烦恼。就把通稿收了起来,与蒋呈衍从随□□谈,渐渐深入到接见主题。
“目前上海的形势,蒋先生想必是清楚的。对于本局的管理部门,给市民造成这样糟糕的局面,我表示非常抱歉。工部局的先旨,是规范租界的管理,发展地方的经济和文化。现在的情况,却违背了这个先旨,我为此,向蒋先生所代表的华人商人团体郑重道歉。”
“以蒋先生为代表的华商团体,及时向当局缴纳足额税款,来支持租界的发展。蒋先生本人经营的公司,更是承担了工部局万国商团军队的一半经费。你们这么支持当局的工作,当局董事会本当善用这些税款,为租界民众谋取更好的福利。但是很可惜,我们的行政机构竟然出了这样的问题,对此我非常愤怒。在此承诺蒋先生,董事会必定会彻查此事,并给纳税商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蒋呈衍心里暗笑,这事情已经捅破了天,谁也没有本事把这局面强压下来。除了工部局自证清白,并协调多方势力逐个调停运动潮,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费信淳的态度也就是这个意思,要为此事担责的人不在少数,这些人是必定都会处置的。
“费先生有心了。既然费先生有决心彻查机构,我相信一定会有令人满意的结果。到时候,董事会也一定会发通告,把处理的结果公布于众。”
费信淳点点头:“是。蒋先生说得对极了。另外警务处会加强治安巡查,查封租界内所有非法经营的赌场、妓馆、烟馆。务必要给租界内的商人群体和普通民众一个良性的经商和居住环境。”
蒋呈衍并不主动去接他潜伏的话头,只不卑不亢,态度平和地顺着明面意思道:“费先生有这样的决心,那是商界同胞的福音。”
费信淳只好自己去提那厚脸皮的要求:“非常感谢蒋先生对当局工作的理解和支持。在此,我代表当局董事会,向蒋先生代表的华商团体提一个不情之请。华商罢市已经致使租界乃至整个上海的经济秩序大乱,请蒋先生能够为华商表率,以总商会的名义,协调各地商会的商人停止罢市运动,并如常开市经营。”
事实上从商人本身利益上讲,罢市能够造成城市生活和经济秩序瘫痪,这其实也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行为。社会群体运动有其特定的时效性,往往随着应激事件拉长时间线,群体运动的热情也会逐渐消退。因此开市是早晚的事。只不过因为当前工部局被逼太猛,已经如无头的苍蝇自己乱了阵脚。加上前几日枪杀学生,当局心里发虚发软,只想着快快平息事件。
蒋呈衍没那个菩萨心肠去道破这浅显天机,摆出态度道:“上海的秩序,是建立在各方群体的利益能够得以保障的基础上。费先生所代表工部局的恳请,我会与各商会协调。但是在这之前,商会需要先看到工部局的态度。只要工部局对最近的案件合法合情处理好,让群体运动没有激化的理由,上海的秩序自然就会回复如常。这一点,费先生一定也非常清楚。”
费信淳颔首应允。
随后半个月内,工部局火速处理了盗窃案、巡捕房及董事会贪贿案、以及枪杀学生案件。杨天择被解除巡捕房总督察职位,董事会华董徐旻亦牵涉贪贿,免除总董职务。至于枪杀学生的印捕则被逮捕,依律入刑。与此同时,警务处直接成立城市巡查卫队,地下赌场娼馆烟馆一律查封。
半月后,蒋呈衍以总商会名义通告各地商会,罢市结束。同时费信淳以纳税贡献及调解罢市运动有功为由,令工部局董事会蒋呈衍发出通函,任命蒋呈衍为工部局董事会华人总董,取代徐旻总董职务。
工部局任命蒋呈衍为其总董,未必不是出于把华商团体纳入治下的考量。
不管怎样,上海一个月浩浩荡荡的动乱,终此谢幕。
这年十二月初,天气已森寒,比江南冬天的正常气候要冷上很多。
蒋呈衍由商入仕,摇身一变也成了洋人政府的官,自此更加忙得不可开交。工作虽忙,但与慕冰辞感情交融,却一如既往甜蜜酣畅。
这日午后将雪,蒋呈衍在办公室里接了银行总理事老万的电话。
老万:“东家,您看中福煦路那栋别墅,总算打听到了。据说是以前一位英吉利籍犹太商人的房子,这人后来妻子去世了,就回国去了。这房子现在虽没人居住,但也不好买卖啊。您要不要再看看别的房子?”
蒋呈衍拎着话筒,想了想道:“不,我就要这栋。你再联系别家银行理事看看,能不能寻个可以买卖的法子,把这栋房子买下来。”
老万看在那加了三成的薪水上,不敢透露自己的不满,好声气道:“行吧,东家,您要实在喜欢,那我再给您问问。”
蒋呈衍道:“行。这屋我买来送人的,再有二十来天要派用场。手续方面拜托你了。”
这话的意思,跟老万那个“再给您问问”可不是一个意思。这竟是强行要落实的意思。而且还是在二十天之内。老万脸都绿了,心想都说没主了,您是听不懂人话咋?虽说您薪水加得爽快,给人这差事也够难办的啊。
蒋呈衍挂了电话,翻了翻桌上的办公日历,望着那冬至的贰拾叁号微微一笑。
冬至日是慕冰辞生日,想来取这个名的用意,是希望他辞却冰霜,一生不为严寒所欺。看着是慕丞山能取的名字。
既然慕冰辞要在上海落地生根,房子是个象征物,总得有一套。也不知这礼物,得不得那小东西的心了。
桌上电话疏忽响起。蒋呈衍接起来,听到杜乙衡的声音道:“三哥。今天码头收了一份拜帖,是阎罗的落笔。”
蒋呈衍眉头一皱,微嘲道:“拜码头?十几年前阎罗刚来上海,他不是已经拜过青帮的码头了吗?今天又来这一出,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被工部局查得快没处安身了,找我来要饭吗?”
第32章Chapter(32)
杜乙衡道:“阎罗拜帖声称,青帮码头在上海已逾百年,巢会本当以蒋家为尊。他本人年纪虽逾三哥一轮,在帮派事业上,却该以后生晚辈自谦,奉三哥为执炬领路先驱。如今他幡然悔悟,往后自当谨守后辈本份,为三哥侍奉孝悌之心,巢会向青帮纳贡月例。请三哥念在他醒悟及早,原谅他过往所犯大错。为此阎罗特地在沙汀洲设宴,请三哥务必前往,受阎罗跪师之礼。”
蒋呈衍听杜乙衡一个粗人,把那拜帖咬文嚼字地陈述完,不由笑道:“阎罗写得这么恶心,真是难为你了。现在他想起来蒋家是执炬领路先驱了,晚了。这世上的人,谁没有点贪念,可那人若是为了贪念什么底线都不顾,那这种人是绝对不会再往好路上走的。我哪有什么资格去原谅他,我又不是洋人教堂的上帝。”
杜乙衡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担忧道:“那他这宴,依我看,三哥还是不要去了。即便阎罗真是想给三哥服个软,咱们也不能跟他牵扯不清。不然有的是后患。”
蒋呈衍道:“宴无好宴,这是显见的。但我跟阎罗这一面,却是非见不可。只因阎罗既不会放过我,而我,也不想放过他。我且看看他这宴席能唱什么好戏出来。若相安无事,便是尚且给我留些时间,用当局巡检名义慢慢碾压他那些下三滥的生意。他敢给我整幺蛾子,我便当场按道上的规矩灭了他。”
杜乙衡道:“阎罗在三哥手里,总归是个死字。就怕他也是想通这一点的,万一到时候他孤注一掷置之死地,三哥你会非常危险。”
蒋呈衍笑道:“我还真怕他不动手,他不动手,我以什么名头去动他?乙衡,阎罗设下鸿门宴,他想要我的命,这是他送给我光明正大灭他的机会,我怎能不好好把握。我就做那引蛇出洞的诱饵,乙衡,你通知锡林做好准备。”
蒋呈衍既做好打算,沙汀洲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
巢会的宴席定在十日之后。沙汀洲位于租界外城北地段,是黄浦江支流内港的一个小岛。那岛是阎罗起家发迹的第一个根据地,巢会就靠着在岛上筑了个黄赌毒齐全的地下销金窟,三年内在上海站稳了脚跟。阎罗发迹后沙汀洲名气渐大,转而供起了脸面生意,变成一家专供政要进出的俱乐部。原本要靠着摆渡来往的孤岛,也被一座新造的引伸桥与本埠贯通起来。
蒋呈衍就带了杜乙衡和范锡林赴宴,连同人各一名贴身保镖,开了两部车前往沙汀洲。临行前,蒋呈衍安排车子在银行门口等慕冰辞下班,让司机把慕冰辞送去慕沁雪那里,关照司机同慕冰辞说,晚点在慕沁雪家里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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