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林有先不会认识到明明自己也是既贪心不足想要分权和聚财,又小心眼不肯铤而走险完全照薛庆的冒险法子带兵攻入徽州,舍不得自己这么多年积攒的身家老底。两人明明分歧相左,又怎么能共谋大事。就把这一身骚全赖在薛庆头上,恨不能把薛庆生吞了。
薛庆这时也是坐立难安。浙江是肯定待不下去了,必须马上离开。人的歹念都是应激都生,万一金华失守,林有先受不了这刺激,恼羞之下说不定就把他和慕冰辞交出去了。到时候慕冰辞可能会倒霉,但他是必然会倒霉,且肯定比慕冰辞要倒霉。但这个时候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况且若这么遁了,那这些年的筹谋全白费了,换了谁都不能甘心。
薛庆决定再走险一把。就按照之前约定,向林有先要一个团死士,以护送慕冰辞入徽州的名义,诱使慕岩秋前来接见。薛庆笃定慕岩秋虽或对慕冰辞有杀心,却一定会敛惜羽毛,明面上不沾有违人伦天道的脏水。只要慕岩秋近身,死士团即刻聚歼这两兄弟,这脏水自然泼到了林有先身上。届时徽州群龙无首,薛庆趁机挺身上位,呼吁众校尉攻下浙江,剿杀林有先这叛臣逆将。则薛庆成王,林有先败寇。
算盘打得虽好,然而林有先已乱了阵脚,又因为实在小气,一时又不肯把那一个团给薛庆,却只想让他打发慕冰辞滚蛋。薛庆催了几遍不得回复,入夜时林有先索性闭门拒客,连面也不露了。
薛庆气急败坏。但这已是他最后一步棋,不得不僵在那里等着。
到了约定时间七点,慕冰辞过来找薛庆,薛庆不得已把目前的尴尬情况与他说了。慕冰辞道:“我去找林将军说说。”
薛庆烦躁摆手:“你去了又有什么用?那个啬货手里那点老底捏得紧呢,跟他要几个人像要他老命一样!我们再等等!实在不行,我直接进去杀了他!”
慕冰辞无辜状:“杀了他怎么行?这里全是他的兵,我们也跑不出去啊!万不得已绝不能走这一步。还是让我去试试看,实在说不通,再想别的办法。”
薛庆压根没有心思跟他啰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慕冰辞自便。
慕冰辞转身从薛庆屋里出来,天色已黑,正下着雨水冰雹。慕冰辞在林有先屋外驻足了一下,眼中黠光一闪,欲上前闯门。林有先屋外三层守卫,第一道门就拦下了他:“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慕冰辞也不惧,轻轻一笑,提高了声音道:“若是别的事,我也不来烦林将军。但若是林将军知道我有办法解他燃眉之急,既能让江西退兵,又能化解徽浙的嫌隙,他一定会见我。”
守卫不管那么多,他的职责只是守门,其他的与他无关。正要回绝慕冰辞,忽然听到屋内林有先的声音道:“让他进来。”
慕冰辞进屋,林有先负手站在门口,几夜没睡好面色憔悴,似乎连胡子都乱了。他瞪着慕冰辞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慕冰辞微淡一笑:“就是你听到的意思。”蹭着林有先肩膀走到屋内,反身关上了门,走到屋子里边靠墙的沙发坐下:“我怎么来的浙江,林将军想必很清楚。薛庆从前跟在我爸爸身边,他本身是有些本事的。怪只怪他出身贫寒低贱,就令得他眼界只封于头顶。别人谋大事,是走一看十,薛庆却是走一看一。这样就容易谋划不周,引发各种危急险情。就譬如眼下江西突袭,薛庆可有预料,可有应对的法子?完全没有。那他带我来投奔你,不就是把你陷在必败之地吗?”
林有先血红着眼径自沉默。慕冰辞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考虑,才会答应与薛庆联手对付徽州。眼下还只是江西出手,你就已经应接不暇,要是慕岩秋趁机也来插一缸,你临安不出半月就会亡城。慕岩秋并不笨,他现在按兵不动,大概也只是想看看你有多少实力。只要你一露颓势,慕岩秋立即就会发兵攻破西天目山,从最近的沙白阙入钱塘道的话,迟则五六天就能逼近临安。林将军是准备开城跪降,还是杀身祭城呢?”
林有先气闷难平,却发现他和薛庆都小看了这个稚嫩的光杆少帅。慕冰辞或许没上过战场,没领会过子弹擦着耳朵呼啸的锐鸣声,没见过支离破碎残肢遍野的惨景,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战争各项要素的分析和把握。
林有先道:“你又能有什么法子让我脱目前的困局?别忘了你自己还像条丧家犬,我这里想把你丢出去,徽州那边,说不定还想弄死你。”
慕冰辞冷笑一声,倒不生气:“别怪我说你笨,我这条丧家犬,也是最好的筹码,你却不懂怎么用。首先,你不能杀我。因为杀我是给慕岩秋开战的借口,成全他一个忠孝仁义的美名。这一点不用我多说吧?其次,你要想一想,你现在的困境,是怎么造成的,由谁造成的?你只需要对症下手,清除给你带来麻烦的罪魁祸首。”
林有先一愣:“你是说薛庆?你要我除掉薛庆?”
慕冰辞点点头:“是啊。要不是薛庆贪权,又目光短浅,以为把我掌控住,就可以翻云覆雨。偏偏事实出乎他意料,他却连套二手准备的计划都没有,只是拖着你陷在这个局里。林将军倒也是个老实人,你就不想想,你让薛庆把我处理掉,这当然可以让你们暂时自保。但是一山不容二虎,你留着薛庆算什么?往后这临安城,是你林将军说了算,还是薛庆说了算?林将军难道不会以为,薛庆既无处傍身,你临安引狼入室,他就不打你手上军权的主意吗?”
经这一说,林有先忽然想起前阵子对薛庆起的警惕。慕冰辞说的不错,薛庆这个人心里只有利没有义,是那种随时能为了一块肉拔枪杀人的货色。立时心里犹疑不定起来。
慕冰辞笑一笑:“你一省之力,也不要跟徽州对着干了,等除掉薛庆,就把我送回徽州,向慕岩秋认个错,表示愿意继续追随徽州。我肯定是为了活命,这个我也不用否认。但是你又有什么损失呢?本来浙江地处边隅,你坐拥一城过得潇洒,又何必非去搏命换一个四处受敌?这是得不偿失。况且现在赣军侵袭,你浙江兵丁算不上兴旺,长久地打恐怕损耗不小。若我回到徽州,慕岩秋肯定会令赣军停止攻击,你的危机就迎刃而解。两相权衡之下,林将军难道不觉得,我比薛庆有用多了?”
在临安落定以来,慕阳私下里跟林有先公馆里的仆从们混得熟,略施以钱财,从他们嘴里得了不少小道消息。因为慕冰辞初到临安,薛林二人亲捧他做“少帅”,仆从们鲜知那两人的暗肚心肠,就以为慕冰辞真是林有先的顶头上司了。
亏得这些阴差阳错,慕冰辞笃定林有先这人不止目光短浅,乐于享福且吝啬至极。先前他大概以为薛庆谋权的计划十分稳妥,才敢把贪念放到脑子里意淫。如今见薛庆不止无法给他带来好处,还给他惹了麻烦,要害他丢失当前拥有的权财,那不是要了他的命?他与薛庆联盟原本算不上铜墙铁壁,慕冰辞从他的利益角度使劲撬他墙角,就不信他们俩不分崩离析。
林有先沉默了好一会。慕冰辞也不急,自己伸手倒了一杯水,轻轻吹着。那杯水未凉,听到林有先沉声道:“好。我跟你合作。”
慕冰辞笑着放下水杯:“林将军是聪明人。”
薛庆在屋里心神不宁,眼看夜渐深,慕冰辞去了许久没有回来,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妥。思来想去,决定自己过去林有先那里看一看情况。然而他两手才开了门,忽然从楼梯冲上来几十个士兵,为首一人正是林有先麾下中校顾绍庭。薛庆不知何事,直觉却预感事情不妙,赶紧退回房里砰一下关上门,冲到床边就去摸枪。然顾绍庭直接上来一脚踹开,薛庆手刚摸到枕头,后脑已经顶了一把枪。
薛庆又惊又怒,大喊:“林有先人呢?我要见林有先!”
顾绍庭一挥手,身后上来两人,把薛庆五花大绑,还拿布巾塞住了他的嘴。直接拖下去了。
后半夜雨势如倾盆,天地间的声音只剩了雨声。
林有先把慕冰辞带到二楼大议事厅,手下尉级士官都带兵去了金华道口抵抗赣军,公馆只有三名校级士官,顾绍庭是其中之一。
待人都上来了,林有先对慕冰辞道:“眼下赣军凶猛,我实在不想跟他们打,白白损耗兵力。慕公子要是在我这里呆腻了,不如早点动身回家吧。我派一位校官带护卫队送你回去。”
慕冰辞坐在长桌下首,一手支着下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徽州我是要回去一趟。可我虽名为慕府的公子,家业却都被慕岩秋抢走了。这么空着两手回去,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林有先一皱眉:“那你想带什么回去?”
慕冰辞笑道:“带一个少帅的头衔。还不能是个光杆司令。我觉得浙江不错,要劳烦林将军挪个地,把浙江让给我。”
林有先整一晚上折腾得头疼,一听这话恼羞成怒,拍着桌子道:“你敢耍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给我绑起来!”
顾绍庭三人齐刷刷掏枪,咔咔咔子弹上膛,三支枪直直对准了林有先。林有先惊愕之余,伸手到腰带上摸枪,顾绍庭先一步发射,子弹射穿林有先手臂,将他整个人带得跌进椅子里。
林有先简直不可置信:“你们!”
慕冰辞冷笑:“听说林将军有个特别的嗜好,喜欢淫□□女。林将军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把别人的妻女当货物,但对他们来说,那也是他们的面子和尊严。林将军抢了多少人的妻女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了吧,这些被你天天踩着脸的士官兵卒们,内心里恨你都恨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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