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呈帛脸色一变,正要说话,门被一把推开。陆潮生卷着一阵狂风进来,对蒋呈衍道:“三爷!同盟军杀进来了!快撤!”
蒋呈衍方才慵懒神色倏地收敛,整个人绷如箭矢,眼中精光毕现,起身迎着陆潮生只问:“有没有冰辞的消息?”
陆潮生尚未答话,后面一阵紧促枪声顺着冷风卷了进来。当先一人大步流星踏进蒋呈帛行辕,熟悉的声音傲慢道:“蒋总司令为什么事打听我的消息?”
蒋呈帛仓促间回头看到,来的正是慕冰辞。
蒋呈衍一手将蒋呈帛拦在身后,迎着慕冰辞身后一排枪眼,与慕冰辞长身面对。
第65章Chapter(65)
蒋呈帛心惊胆战过后,看到来的竟是慕冰辞,方才未烧完的怒火又噌地冒上头来,喝斥道:“慕司令官,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竟敢在两军缔盟的节骨眼上行这样凶险的事,谁给你的胆子?你可知道这等叛乱,上了军事法庭是要枪决的!你不要命了吗!”
慕冰辞冷冷看他一眼,轻笑道:“还请蒋主席稍安勿躁,外头想拿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只这一句话,蒋呈衍就听出端倪来了。屋里除了陆潮生在,蓝衣社的人都没有进来,可想是在外面被控制起来了。至于军卫,方才一番厮杀,大约是凶多吉少。慕冰辞的意思,这会儿进来的如果不是他,那肯定就直接在这里大开杀戒了。蒋呈衍心里一动,果然,慕冰辞淌这浑水是为了救他。
脸上却不动声色,冷言对答道:“慕司令看来是受了同盟会的毒,这样遭天下口舌的事也做得下手!此事若是件大功劳,人人都抢着做,又怎么会轮到推给慕司令来做?这无故撞来的大运,慕司令不觉得奇怪吗?”
慕冰辞把手里的□□掂了掂,走近蒋呈衍身边,枪口顶着蒋呈衍咽喉处,脸上傲然一笑:“依两位蒋先生对我慕家做所的一切,我今日所为,一是为家人报私仇,一是为战线谋统一,这对蒋总司令来说,很奇怪吗?”
蒋呈衍顺着那枪口的力量微微仰起下颌,视线居高临下望住慕冰辞。他墨玉珠光的眼眸子里没有刻毒的恨,有的只是从来任性妄为的赤诚。蒋呈衍忽然有一种想要抱紧他的心疼,冰辞不是不知道眼下这情况多凶险,却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冰辞心里对他仍然恨怨难消,却愿意不计前嫌保他性命。
这是他一直放在心上的慕冰辞。
这些年来,慕冰辞或许因恨成长,也尝遍了孤独滋味,他用拒人千里的冰冷拥裹自己,然而内心里,他还是那个温软玲珑的慕冰辞。皮相可为岁月所欺,而深植在骨子里的质地,再过多少年还是那样淬炼。
蒋呈衍微微一笑:“不奇怪。既然人都在你手上了,下来怎么办,你做主。”
身后蒋呈帛怒不可遏,眼见那枪口直直戳到蒋呈衍咽喉软当里,一时想起来从前蒋呈衍跟慕冰辞那些错乱的感情旧事,更是担心慕冰辞一个手辣当场杀了蒋呈衍。蒋呈帛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快得无从捕捉,唯有蒋呈衍慕冰辞对峙那画面定格在他眼中,突然勾出了他一个捕风捉影的想法:慕冰辞伏兵骊山,是跟同盟会达成了共识。这件事,蒋呈衍预先知道吗?蒋呈衍在这件事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疑心之念一旦萌发,瞬间就窜出了参天之树。蒋呈帛惊魂未定,越看两人越觉得互有勾连,心里再把蒋呈衍早先的不拘态度和忤逆言论翻出来,空穴来风觉得蒋呈衍向内掌握说一不二的军权,对外说不定勾结了同盟会,只等着把南京政权再翻一个天。
这样一想,蒋呈帛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脚底蹿上脊梁,后心涔涔出了一层冷汗。若蒋呈衍真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今天这场兵变,只怕他蒋呈帛要把命交待在这里。却仍强撑着精神想要试探些信息,口干舌燥对着慕冰辞道:“你今日所为意欲何在?若想着为同盟会谋领军权,也要问问中央军答不答应?像你这般违逆之人,今天可以反我,明天一样可以反同盟会。你真以为这样的举动能换得孙璧成信任吗?他们不过借刀杀人,手上染血玷污的事,借你的手来做罢了!”
慕冰辞对两人各自心思并不理会,回蒋呈帛道:“蒋主席说的是,这点计量我还是知道的。这滚一身污泥的事,我不做,也会有别人来做。我身后是誉是毁,我无法预知。成枭雄伟人还是千古罪人,我也不在乎。今天我所做之事,不过是凭我一人裁断,南京政府也好,同盟会也好,谁都不要标榜自己是正义,是圣贤。我只要你们做好一件事,就是兑现自己每天红口白牙的信誓,当你们行使至高无上权力的时候,摸着良心想一想,你们所做的一切,是在满足一己私欲享受万众朝拜的神仙瘾,还是真正为了最大群体的利益。除了这个,谁的生死我都不在乎。”
言辞凿凿,是前所未有的犀利。在蒋呈帛的印象里,慕丞山唯一的小公子,是一个过于精雕细琢的白玉娃娃,虽美却直像是孩童把玩之物,并不有大将之风。然而此时面对这般长歌当风的慕冰辞,蒋呈帛竟讷讷不能言。在他任性赤诚的冷峻目光里,衬得他身形巍伟如神祇,任一个只贪图权欲之人在他面前,则微鄙如蝼蚁。
蒋呈衍伸手按住慕冰辞握枪的手,将那柄枪缓缓地,用力地压下。他的手覆住慕冰辞不肯放开,如果不是在这样哗然兵变的情况下,他真想好好地抱一抱他。这些年来,他的冰辞会说出这样一番凛然之言,令得那些私心窥视权位之人相形见绌。蒋呈衍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在这泥潭里打滚都有了不凡的意义,慕冰辞终可与他心意相通。
只是眼下,他们都陷在同盟会的阵眼里。这番话可令蒋呈帛闭嘴,却不能令同盟会放下成见,毕竟犯险到了这一步,政权在望,孙璧成恐怕无法放手。
蒋呈衍紧紧握着慕冰辞的手,柔声道:“接下来怎么安排,同盟会可有指示?”
慕冰辞心里对这样的亲密却仍有芥蒂,眼神与蒋呈衍一对视,接受到了来自那双凤目的柔情蜜意,心里立即便筑起了警戒樊篱,用力将自己的手撤离出来,皱眉道:“现在骊山已经被杨远的亲兵围起来了,你们决计脱不出去,要想活命,就不要跟我耍花招。孙璧成和杨远晚饭前已经转移去了新城大楼,现在我执行决议,押解你们同去新城绥署。两位蒋先生,请移步。”
蒋呈衍目不转睛盯着慕冰辞,细听他说的每一句话,分析眼下情况。
骊山被杨远的亲兵包围,冰辞的近卫只不过四十来人,是决计无法跟杨远硬拼的。也正因为如此,冰辞宛转拿下了这个兵变时冲前锋的任务。这正是利用孙璧成不想冒天下不韪落人口舌的心思,若是蒋呈帛前来西安议事,却被同盟会的人软禁或杀害,那原本就靠着群众势力上位的同盟会就会落一个残杀同胞,胸襟狭隘不容人的污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政权未取的情况下做出如此浊事,同盟会就可能失去民众支持,反而被声讨浪潮吞灭。
这也是为什么杨远必须要拖慕冰辞进这个局的原因。这是找人背锅,是做给民众看,兵变一事是南京政府自己养的兵干的,可见南京政府不得人心,连自己的兵都要反的政权,怎不该灭?冰辞正是利用这一点搅在这次浑水里,若不是他这么做,换了别的势力,可能上来直接就把他们当场枪决了,毕竟对孙璧成来说,人死了更能为其利用。
蒋呈帛却因对蒋慕二人起了疑心,对慕冰辞所暗示话语不得要领,只当他是真正投诚了同盟会。不由怒骂道:“我既为一国政权首脑,身可死头可断,却万万不能丧失民族人格与正气,哪里是你们这群狗贼说移步就移步!你今日叛变,以武力相逼,有本事你就开枪杀我,算得你勇气可嘉!”
慕冰辞冷冷一笑:“好一个人格正气,蒋主席好气度。只不过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我尊重你请你移步,若不尊重,直接将你捆了绑走,你又能如何?为主席先生的面子着想,还是你自己走吧。”
说着一手作请,直指门外。慕冰辞却也不离开半步,只怕自己一眼没看住,就会被人钻了空子,上手杀了蒋氏兄弟。毕竟在这样的情势下,争抢功劳也是人的贪欲本能,防不胜防。
蒋呈衍怎不理解他心思,也伸手请蒋呈帛出门。蒋呈帛僵持片刻,逼不得已怒容而出,被慕冰辞一路请到门外。门口已经安排了一溜的滑竿等着了,蒋呈帛一行人坐上去,被一路抬下骊山。到了山下,就有豪华的车子等在那里,慕冰辞亲自安排好乘坐人,让蒋呈衍和陆潮生上了中间一辆车,自己跟蒋呈帛一车。
车子启动,缓缓行驶向新城绥署。
蒋呈衍和陆潮生上车前,慕冰辞跟着他们一同走到车门边,蒋呈衍跨上车之时,撞到了慕冰辞半边肩臂。蒋呈衍手指碰擦到他的,感觉他手指一动,塞了什么东西在他手里。慕冰辞弯腰为他关上车门,顺手又把自己的枪丢在他脚下。而后慕冰辞直起身,隔着车玻璃,微微地向他点了点头。
车队一路往西行进。
蒋呈衍点了支烟,借着陆潮生给他打火的间隙,在拢着火的掌心里拈开慕冰辞给他留的极小的一张字条。
“灞桥速去往南有人接应。”
蒋呈衍不动声色看了陆潮生一眼。
陆潮生当然也看到了那小字,当即不动声色往前方驾驶座上的司机看了一眼。司机左右腰上各别着一把枪。陆潮生回蒋呈衍以眼神,微微地垂了下眼皮,表示可行。
车队开到灞桥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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