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因深爱宁暮,要从倓翳神君手中抢人,彼时你是如何劝说我的?你说虽修天道,不敢忘情,情之一字,胜却七百二十界所有,岂能不珍之重之?心之所向便是粉身碎骨,你也甘之如饴,不敢舍弃践踏——这些话你可还记得?”
当年那般痴情执着的西王,孤注一掷最后也只得了一场空,可是那时他是没错的,便是他错待了宁朝,对宁暮那一份心,为了宁暮所做的一切,都是没错的。而在宁暮死去千年后,他为了自己那一点可笑虚妄的执念,却叫无辜的人付出代价。
钰夜真君指着下面偎依在一起的两个人,站在云颠之上俯瞰,那不过两个小小的影子,可是那种缠绵悱恻,那般的亲昵温柔,隔了这么远,也能看得清楚。
“他们之间,与你当初那番话,有何不同?”
噬天狡徵黑莫非不也是有血有肉有情义的活人,愿意为了福果付出这许多,折损自身也甘之如饴,莫非不像当年的西王?这一番情意,西王难道看不出来,难道就毫无所知?可是他还是叫徵黑去了,让徵黑付出惨痛的代价,无动于衷地看着,甚至驱使着,只为了他要得到福果。莫非只有他的一心所向便必得珍之重之,而旁人的一心所向便就可轻之贱之?
同样的痴情执着,只因为不是他自己的,便就这么被利用践踏,成了他达成目的的一个工具。
“怕是那些话,你都忘干净了。——你的初心,可还记得多少?你还记得宁暮多少?”
在尘封的旧梦中任由自己沉至水底,不愿醒来,渐渐就把自己泡成了活尸,虽然还有气息,可是躯体已经肿胀发白,没有活着的鲜活真实。这还不够,还要拉着旁人一起沉下去,为他死去的梦提供养分,好叫他还能继续在水中继续沉沦,继续能不必有未来,不必有现在,只活在过去中。——若只是这样的情深,怪不得宁暮不要。
大约从很久以前,西王用那种极端的态度对待宁朝宁暮时,其实已经有了端倪。
钰夜真君闭上眼,浮现在眼前的还是被西王抱在怀中的宁朝,如果宁朝和宁暮之间有一场战争,那么最后还是宁朝赢了。他有留恋和牵挂,有不甘和欲*望,挣扎的执念让他能在世间多流连一刻。多赚来一刻,便多一刻的相伴相依,多一刻的回忆。
宁朝大约是欢喜的,也有许多的不舍,所以只能笑着说抱歉,笑着消散不见。那一刻他看着那笑容,觉得刺目无比,现在想来,竟也明白了几分。
这个世间这般美,你必定还是舍不得的。可是这个世界既然这么美,所以就算你不能拥有了,还是希望留下来的人能好好的活着。
“你怎么配得上宁朝。”
星疏云淡,皓月清风。
冷月下的西王宫,空荡荡,悄无声息,寂静,冷清,活像是死人墓。
他游荡在深夜里,漫无目的,像是墓穴里的魂魄。继任西王宫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从今以后那漫长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岁月,那像是坟墓里的死寂清冷,丝毫没有期待的未来,都只能由他一个人坚守。
无心睡眠也无心修炼,那就散去所有法力在西王宫里慢慢晃荡,寒夜的冷抚过肌肤,竟也不讨厌,反而觉得有一点真实。
大约是心情尚好的缘故,第一眼看到那背对着自己坐在花树上悠然自乐的少年时,竟没有立即涌上怒气和厌恶,那一刻,他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而非什么赤金云乌足王族剩下的最后血脉。
丝履随意扔到地上,在冷夜中丝毫不惧冷地赤着双足,且笑且吟,那个平日沉默寡言灰扑扑黯淡的孩子,在无人时竟也有这么生动活泼的样子。
来不及诧异,树上的少年大约是听到了动静,扶着花纸转过身来。
绯琼花树开满了花,连绵一片绚烂如云,随着夜风洒落如雨,落得也纷纷扬扬,堆满了少年的鬓发和肩头。少年看见他略一愣神,手上用薄纱做成的萤火灯笼松开,露出口子,无数闪着荧光的萤火虫纷然四散,一时间,漫天漫地都是微微的亮光。
那一瞬间,繁花盛放,萤光如梦。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遥远,很陌生。
“宁朝?”
少年不再管萤火灯笼,偏过头静静看他,眉眼灵动,蕴满三春生色,明明是熟悉的容颜,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他露出小虎牙,笑得像个开心的孩子,天真烂漫的,像是洒落的日光,纯粹得简直叫人心悸。
“来,一起赏花。”
花树上他对他伸出手,这一瞬间,便抵过千年。
最初的那一刻,是宁暮,没有错的,他们有那么美的相遇,宿命一般,生而便该在那夜里遇到他的。除了偌大的玉山,除了西王宫的奴仆,就只是孤家寡人,所以注定要他遇到宁暮。
可是又是哪里出了错,最后的那一眼,那一句话,怀里最后的气息,维持他千年痴狂的眷恋,却不是他?
是宁朝?
岁月太远记忆太单薄,如果此时闭上眼,想起来的片段还能多少。越是少便越是珍贵。浮现在心头被定格的脸,一个相遇一个永别,每个定格都是他千年的劫和赎。可有一半是错的,属于另一个人。
宁暮。宁朝。宁朝。宁暮。
朝朝暮暮,生生死死;此心此情,无怨无悔——如此绚丽华美的开场,结局却是一个笑话。
冰封里传来碎裂的声音,然而太细微,不好分辨,或许只是幻觉。
钰夜皱眉看着冰里的西王,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在冰里只维持着闭目躬身的姿势,像是在忍受着苦痛的瞬间被定格。
沉沦千年的迷梦,一朝醒来,却不如不醒,可是他还是做了那个恶人,生生毁了曦玄最后的支撑。可无论是宁朝还是宁暮,大概都不想在他们不在后,曦玄过着这般疯狂痛苦的日子吧。宁暮那般洒脱的人,灯灭之后万事皆休,最愿意的应该就是完全消失在天地间,不留下任何痕迹,怎么愿意还有活着的人对他牵扯不休?而宁朝,无论最后他和曦玄闹到了什么地步,最初时他对曦玄那般深厚的感恩倾慕都没有真正消散过,死前甚至不惜做了最不愿意的事情——假扮成宁暮,希冀和嘱咐曦玄今后能好好的活着。
这个故事里,如果要说错的话,大概就错在曦玄从来没看清过,非得要在凉薄清夜里寻一份属于自己的光。宁暮便是光,也只是萤火,冷的,暖不了自己,更暖不了别人。
宁朝是暖的,可一开始不是他,对曦玄而言,那又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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