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曹典摇头晃脑,嘴里啧啧不停。
久坐于床,腿间都麻得无力,我掀开床褥,磨磨蹭蹭地挪身下床。足尖抵到刺骨冰凉的地砖上时,万针扎底的痛感让我不悦地蹙了蹙眉头。
我这一天下来全部的动作我都力求用最细致的话语描述,唯有这样,在冗长无趣的一天里才显得我过的是多么充实,我的存在是如何如何的有意义。
“曹大夫,那你可能治好?”肩上随手披了块绣毯,我踱到锁窗前,端看床上木雕良久。
橘柿合用,寓意事事大吉,住在这样福泽深厚的宫殿里,还真是让人如坐针毡,好不讽刺。
“你还真当你具身子是铁匠铺里打的了?”曹典嗔怪了一句,他接过挂在屏风上的外袍,走到我身侧替我披好,“心病难医,顶多就是保个半死不活。你下次再被我遇见,我断不会出手相救了。”
他这句真心话深得我心,我抚掌大笑:“好,自生自灭是最好的法子了,那你可要记准了。”
曹典陪我站了片刻,锁窗紧闭,透过花里胡哨的纹样也只能看见北风残卷,枯木不逢春的惨相。
如是悲壮怎合适让如日中天的曹大夫多加观赏,于是他作揖辞别道:“我今日本就不该留下等你醒来的,不过是至交相托,定是要我再三确认过你的情况,好回去多和他报备一二。眼下既然你也活泛起来了,我就先行一步了,医官院里还有众多繁杂之事要等着处理呢。”
“曹大夫慢走。”我随他身后,送他一小段路。
他狐疑地望着我,“你难道就不好奇好奇我口中的那至交是谁?”
“我如今眼里只有两个人,他是谁与我何干?”我反诘一句。
“狼心狗肺。”他低低地骂了一声,还当我听不见了。
曹典站在门槛处,右脚已是跨了出去。他维持着这个不伦不类的动作僵了许久,蓦地背过身来,笑言道:
“余晖。”
我正托着热茶,预备喝一道下去暖身,“嗯?”
“其实这世上盼着像你一样被他惦记的人有很多,却也都难以望其项背了吧。”曹典脸上狭灵的笑出人意料的僵硬,他声音越来越轻。
直到最后,我仅仅听清了只言片语。
余晖,你好好惜福吧。他似乎是这样说的。
没头没尾的一席话,说的我懵懵懂懂,曹典这始作俑者却已经裹紧官服没入风中。不知为何,他看上去不似表面上的畅快。
落寞、愁肠……
诸多相反的语词在他身上活灵活现。
曹典走时并没把门带上,殿里霎时冷若冰窖。我手捧着热茶,端了张椅子到正对门户的位置。
我像是儿时那般歪斜着脑袋等着爹爹放朝归来。爹爹也有明里对我好过,即便那都是要追溯到久远以前,我也都记得真真切切。那时的我,端张靠背小椅守在相府大门前,不消一刻,爹爹就会坐着府上的轿子一辇一辇地回来。家仆不断的脚步声践着车舆上红穗摇摆的窸窣声,这便是儿时我最喜欢的声音。
每听到它从街巷入口传来,我就从小椅子上飞奔出去,追到轿辇前头,像是小霸王似的展臂将爹爹拦下。
“大胆余杭,还不速速停轿!”
我不知天高地厚,口中转着的文词也是不分轻重,可爹爹哪会怪我,他笑嘻嘻地挑开车帘,从轿辇里走来。满脸堆笑,满脸慈祥,他故意吊着我胃口,把手探到宽袖里,笑道:“晖儿猜猜今天爹爹带了什么玩意儿回来?”
彼时,爹爹还是一口一个“晖儿”,并非后来愈来愈取而代之的“混账”,而我也是一样仰直了脖子,满心欢喜地甜甜唤他一声“爹爹”。
我后来那执着又生分地喊他“家父”,全是出于后来对他默默地报复。
我时而猜中,又时而猜错,爹爹带回来的玩意儿除了糖葫芦就是时新的憨娃面具,顶多顶多就是拨浪鼓了,可我就是对这个猜谜游戏乐此不疲。
因为无论猜对猜错,爹爹都会伸出他的大手在我头上揉搓一番,他目中尽是宠溺,时不时地再夸赞道:“晖儿真是聪明!”
揉揉脑袋便是喜欢的意思,这个观念在我脑中根深蒂固。
手中的热茶也已凉透了,门前的枯叶从东边刮到了西边,又复从西边被吹了回来。该来的人还是没来,我歪着的脖子也累得快直不回去了。
我等了三刻。足足三刻。
“大胆余杭,谁许你去奈何桥的?!”
我闭着眼,轻声道。眼角一串热泪滚了下来。
爹娘没来,就连总说要陪着我不离不弃的阿布也没了影子。
我坐得屁股酸胀,可还是没等来我世间仅有的家人。
我腾出一只手,在空无的空气里抓了抓,像是原先揉着阿布脑袋那般,一下接一下,明知手上不会凭空多出什么,可就是不愿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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