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则铭怒道:“你!……”想一想,自己确实也没这个能力,不由沮丧难言。
杨梁为他斟上一杯酒:“既然没法改变什么,不如先喝酒?”
陈则铭端起酒杯,苦笑道:“这酒喝得越发郁闷了,杨兄其实是为了刺激我而来?”说着一饮而尽,坐了下来。
杨梁怔怔看他在灯下的面容,脸上有种难以言叙的神情。陈则铭觉察到后看了过去,两人目光相触,杨梁骤然一惊,随即又笑了起来。
“就当我错了,要不我给你讲讲这街上的传说解闷?”他话题一转,便把这尴尬之处抹了去,不留痕迹。两人数月不见,此刻又已经品级悬殊,陈则铭却也不觉有何生疏之处,谈笑间,杨梁还是之前那个杨梁,在他面前,似乎现实和时间都淡化了。
时隔数月,前方传来消息,匈奴与朴吕国联姻,并指使朴吕国背叛天朝。
朴吕国虽然不大,可其位置正处西域要冲,它的叛变使得西域诸国通往天朝的道路完全中断,匈奴趁机征服了西北二十余国。此举不但使得天朝每年所得奉品大减,更让天朝颜面大失。
皇帝大怒,命杨梁即日出兵讨伐。朴吕国地处偏远,众人都明白此战必定耗时长久,辛苦之极。但天子派出重臣,取胜迫切之心可见。
这一次出征异常的紧急,杨梁连告别也没来得及,便离京了。
陈则铭赶到他府上时,早已经人去楼空,院中只剩了几名清扫的下人。杨梁自父亲死后,杨府中居然再没有其他的亲人。
陈则铭听着那沙沙扫地之声,抬头见几片黄叶盘旋随风落下,突然惊觉此刻原来已经是初秋了。
皇帝又开始隔三岔五地召他觐见,杨梁的离去似乎让他空虚了不少。
他还是那样的喜怒无常,让人琢磨不透,寻找各种方式让陈则铭觉得窘迫,并以此为乐。陈则铭忍受着,并不反抗,但他能感觉得到,之前的那份让他险些崩溃的惧怕感在渐渐消退,这发觉让他欣喜万分,并让他有了可以支持下去的力量。
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强大背后的东西……这一点上来说杨梁的故事功不可没。
荫荫怀孕了,陈则铭远远看着她撑着肚子在花园散步的身影一天比一天臃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皇帝偶然一次路过,觉察到他凝视的神情,便时不时将他两人叫到一起来聊聊天。
荫荫对于大着肚子见陈则铭这件事情似乎感觉万分尴尬,总是坚决推辞,但皇帝不松口的话,谁又敢违抗。
于是,兄妹见面的次数便多了。
陈则铭在皇帝的注视下,不得不千篇一律地讲叙着父母对荫荫的挂念,荫荫低着头,也不怎么搭话。
这样的会见,无异于一场煎熬。而这样的煎熬,每隔一两天便要重复一次。
陈则铭看得出荫荫早已经不胜其烦,他想再继续下去荫荫只怕真要翻脸了,皇帝可不是自己,他不会忍受荫荫的脾气。真这么做,荫荫在宫中的大好前途便毁了。
他只能柔声,尽量用语气安慰着这个本该安心休养的孕妇。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不到半个月,便骤然终止了。
因为前线传来噩耗——杨梁出师未捷,战死沙场。
消息传来,皇帝三日未上朝。
第四天,大臣们依然不得不天不亮便到朝房中等候,等候不知道会不会有的早朝。
此刻谣言已经传遍京城,大臣们也都议论纷纷,据说杨殿帅死讯传来后,皇帝三夜未归寝宫,守在杨殿帅骨灰坛前,不眠不休,不言不语,也不肯入膳。但凡有人打搅,都被他打了出去。
也有人说杨殿帅便是当年皇帝当太子时候的情人,被先皇刻意压制过的往事,此刻又象翻咸鱼一样被翻了出来,虽然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
正是众说纷纭时,午门城楼上的鼓却及时敲响了。
皇帝要早朝。
龙座上的皇帝脸被玉旒挡住,看不清晰,但隐约还是能见疲惫之态。一开口便直入主题道:“今日其他事务免奏,只谈出兵再讨朴吕之事,众卿以为这一遭谁能领兵?”
杨梁已是难得的将才,朝中虽然还有不少将军,可要说超过他的却寥寥无几。这一问,众臣都面面相觑,一时间无法应对。
皇帝环视一周,见无人上前,大是失望,冷道:“我朝上下,便再无人才了吗?若是果真如此,那十日后,朕御驾亲征!”
这话一出,众臣都连声阻止,殿下立刻站出数名武将,纷纷跪请道:“臣愿往。”
皇帝一个个打量过去,将目光停在最末一人身上,久久不动。众臣都觉异样,纷纷回头看,却是个面如冠玉的青年将领,甚是俊美。
皇帝道:“陈则铭,如果是你,要多少人马?”
那将领低头:“臣愿领精骑一万,征讨朴吕,为杨殿帅报仇!”此言一出,众人都暗自嘀咕,这小子好狂啊,杨梁十数万人马尚战败而亡,他却只取一万,想出风头想疯了吧。
皇帝冷冷“哼”了一声:“一万?你去送死吗?”
陈则铭抬起头,认真道:“兵不在多,而贵在精。”
皇帝不悦拂袖:“众卿还有何提议?”竟然将出列的陈则铭晾在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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