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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大夫撩开厚厚的门帐回来,意味着治疗正式开始。为了保证血液的活性,肯定是要新鲜的,蒙大统领和卫峥主动接下了这个传递的任务。虽然他俩于医术上一窍不通,其他懂的四人,蔺晨、老阁主、荀大夫包括飞流都分身乏术,但比起其他人来说还是要强上不少,而且两人都与梅长苏的感情极深,做事更会加倍的用心,努力避免一切意外事故的发生,竭尽所能提高成功率,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也总比没有的好,积少成多兴许就会有奇迹呢?

好人有好报,梅长苏一生正气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说,感天动地的事情反而做了不少。小时候堪称“十佳少年”,后来跟随父帅从军出征,保家卫国,做的都是有益与天下苍生的大事情;即使是身负重伤也不气馁,并不是像有的人每天怨天尤人自哀自怜,在江左盟任宗主期间善事做了无数,才引来众多英雄好汉的跟随;后来重回庙堂,尽心竭力为国家服务。因果轮回,这样好的一个人上天是舍不得收了他的。

情况要比想象中的乐观许多。不知道是因为蔺晨最近管教有方,还是补药吃得实在是太多了,梅长苏并没有消耗过多的生力,精神还是不错的,冰续丹的功效正好没有完全退却,身体机能出于一个巅峰的状态,再加上三个人的熙阳诀轮替着上,撑下来整场治疗基本上没什么大碍。

新鲜血液要进来肯定要提前腾出一个空间,所以先放血,失到一个极限值再输血,会比较保险。在早年间治疗火寒之毒时,用的方法是削皮挫骨,那个时候就把骨头里的毒素除干净了,残留的都在血液里。这次治疗的主要目的一来是为了破解冰续丹的药性,另一方面就是将那残留的毒素一举去掉,即使不可能全部除掉,也要清除掉大部分,力求剩下的不会影响日常生活甚至是寿数。

还没等开始放血的时候,飞流已经有点紧张了。这孩子一向对别人的情绪比较敏感,心智不成熟反而更能透过表象发现本质,有着野兽般的直觉。特别是对于他苏哥哥的事情,比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在他那小小的脑袋里,苏哥哥和蔺晨哥哥都是第一个给他温暖的人,而且苏哥哥还不会像蔺晨哥哥那样总是捉弄他,对自己相当和蔼温柔,是最靠得住的归宿。

其他人,以蔺晨为首,暂时还比较轻松,偶尔说点笑话调节一下气氛,或者手欠地捏一捏飞流的小脸蛋,说:“你不要总是想你苏哥哥一样皱着个眉头,会变成小老头的。”飞流懒得理他,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放血的时候感觉空气都凝固了,蔺晨收敛了平时的轻佻,难得有个正形,一本正经的像个大夫。飞流更不要说了,身体都僵硬了,趴在他苏哥哥的腿上头都不敢抬,鼻子里呼吸到的全都是熟悉又陌生的血腥气,心在战栗。只有老阁主和荀老大夫和往常一样镇定。老阁主是觉得再怎么糟糕也不会那次削皮挫骨凄惨,荀老大夫以前干活类似的事情,当时的情况是单向的输血,和现在略有区别,但好歹也是难得的经验,自然有把握,比其他人多了几分底气。

最淡定最沉得住气的要数梅大宗主了。躺在窄塌上悠然自得,还有兴趣观察所有人的表情:安慰不安的飞流,调侃严肃正经的蔺晨,完全没有身为砧板上的鱼该有的自觉,周围的人包括迟钝的蒙大统领和卫峥都是一头黑线,多这个人打心底里服气了,别的不说,单论这份修养和心理素质就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的,连蔺晨也逊色一筹。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蔺晨在琅琊山上闲得无聊,拥着梅长苏躺在院中晒太阳,想起当年换血的一幕,好奇地问,“你当年为什么那么淡定啊,真的成仙啦?置生死与度外什么的?”梅长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还有脸问,我不是看你们太紧张了不想再给大家施加压力吗?谁不惜命啊,即使是我也很想活下去好不好,才三十多岁的人都没有真正体验过生活的乐趣。”蔺晨赶紧赔不是,“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消消气哦,当心身体抗议的。”

差不多两盆子血水端出去了,梅长苏的神智也开始不清醒了,荀老大夫一声令下外面的长队伍开始向前挪动。外面不用他们三个大夫中的任何一个负责,军中自带的军医就够了,三人都够得上神医级别,要是放个血还要亲自操作就太大材小用了。

输血的同时,身体也在快速循环,一边吸收一边造新血。造的速度肯定是赶不上失的速度,外来的补充就在这时生效。主要还是靠自己,外来的始终是个辅助罢了。

进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梅长苏出现心悸的状况,按照预先商量好的,老阁主先上,因为他的内力最深厚绵长,打基础最好了。而且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故,老阁主先上你就能先修养恢复,一轮有可能还不够。蔺晨扶着他坐起来,梅长苏神智不清当然不能独立坐得住,蔺晨以自身为靠垫,让他倚着。

有了老阁主深厚绵长的内力支撑,情况明显好了很多,心脏不再虚跳,急促的喘息也渐渐平息了。

老阁主休息的时候就由飞流上。因为他不是医者,熙阳诀练得也不是很纯熟,蔺晨没有消耗能指导他。等轮蔺晨的时候,老阁主也不必闭目打坐了,口头上的指导还是做的不错的。

就这样循环往复,墙角的小炉子上一直温着百年老参熬得汤药,是关键时候用来补气吊命的。

营帐里面的人在忙碌,外面也不消闲。蒙大统领监督军医采血,卫峥负责维持纪律。当初说的是让两人负责搬运,实际上也用不着,采血的地点就在作为临时病房的军帐外面,手伸进去就能递进去。那样说只是给他们两人找点事情干,省得在一边干着急。这么善解人意的主意必须是梅长苏想出来的。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了解两人,两人把分给他们的任务当作是圣旨一般,牟足力气尽全力做好,无暇管其它琐事。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整整一天过去了,外面翘首以盼的将士们都回去了,治疗也终于搞一段落了。用荀老大夫的话说,:“灌是灌进去了,就看融合的怎么样了,根据我的估计,多少回有点排异反应的,毕竟不是自己的,就看严重与否了。要是能挺过这一关就是真正活过来了。”话毕就指挥几个小兵端着好几盆黑乎乎的血水出去了。那可是剧毒,一定要妥善处理。

军帐的容量有限,老阁主也回自己的帐篷去休息了,他是今天出力最多的人,能者多劳嘛~只剩下蔺晨和飞流两个常驻军守在睡着的梅长苏身边,静待结果。

☆、清醒

第二天,一左一右趴在梅长苏塌边蔺晨和飞流是被从军帐帘幕缝儿里钻进来的阳光晃醒的。

今天早上的阳光分外明媚,感觉能照到人的内心深处似的,驱散了天空积郁已久的阴霾,也驱散了心中的不安与焦虑。蔺晨有预感,长苏会好起来的,属于他的长苏会重新回来的。

整个白天梅长苏没有任何异动,不要说不良反应了,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一次。依旧是如同最初的那样,安静的睡着,要不是鼻端呼出的白气和胸膛微弱的起伏,真的会让人误以为他过去了呢。期间蔺晨和飞流与老阁主换了个班,两人先去吃个饭、补个觉,养足精神,以免病人没事儿他俩先啪嗒了。

自己精神了才能照顾梅长苏。荀老大夫说,“有可能要做打长久战的准备了。梅小子现在的状况谁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意思,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还活着,并且还在努力的活下去。”飞流最着急,“苏哥哥,醒来!”可惜意思表达不清楚,蔺晨帮着翻译一下,“那长苏到底多会儿能醒来呢?”荀老大夫一摸胡子,感慨,“换血是有一定风险的,不过要是梅小子意志坚定的话,挨过去不成问题。至于多会儿会醒来就要看他的情况了。据我所观察,今天有点儿玄乎,明天吧。”

飞流前面听不懂,不过对于他来说只要懂了最后一句就行了——苏哥哥明天会醒过来。本来还想着留在苏哥哥的身边守着他,让他一睁眼就能看见自己,省得他把自己忘记了。自从来到非常冷的这里,苏哥哥经常和蔺晨哥哥说话,都不怎么理飞流了,不像原来在金陵,每天都会被飞流玩儿的。

蔺晨可不知飞流已经把他当作竞争者了,认为他分走了苏哥哥对自己的宠爱。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不听话的小子按到饭桌前吃饭,再按到床上睡觉!恶狠狠地说,“给你撑腰的苏哥哥已经深度睡眠了,小飞流你就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乖乖地跟蔺晨哥哥走吧,哥哥不会害你的。”

飞流向来不敢反抗蔺晨,几个月前大发神威泼了他一盆子水,浇了他个透心凉是最大胆过分的举动了。事后当然受到了记忆深刻的惩罚,以至于将近四个月过去了还没缓过劲儿来。留恋地看一眼熟睡的苏哥哥,再不抱希望地望一望老阁主和荀老大夫,二人一个无动于衷,一个摊手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只好像只小鸡一样被蔺晨提溜走了。

听见二人走远的脚步,老阁主发自内心的叹了大大的一口气,和多年的老朋友倾诉心里话,“蔺晨和飞流同长苏的感情太深了,要是长苏真的不行了不知道那两个孩子能不能受得了。”荀老大夫胡子都快揪下来了,“是啊,飞流心智不成熟,不能理解他苏哥哥的情况;蔺晨好不容易能有个说得来的交心朋友。”

这种话也不敢当着那二人的面说,只好等他们不在了发泄一下,“那二人现在犹如惊弓之鸟,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承受不住了,精神太紧绷了”。“确实,特别是蔺晨,我也算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他就和你一样,一向对什么都不上心,但是只要入了眼就不会放弃,唉!”老阁主也就是蔺晨他父亲也很无语,“罢了,随他去吧,我们尽量治好长苏就行,以后的事情小辈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也管不着了。”

荀老大夫边说话边在把脉,“嗯,情况还是很乐观的,我感觉长苏的脉象比以前强劲了几分,不再是若有若无很虚弱的样子了。”“是吗?那就好啊,费了这么大功夫要是还没有一点效果,全驻地的人都很失望的。”荀老大夫很惊讶“嗯,没想到这小子收服人心还是很有一套的,这才过来多久啊,你看看昨天那些士兵一听说是救他的,都有把全身血都掏出来的架势了。”老阁主毫不奇怪,“你也不用这么诧异,当初他可是连我都能说服的,现在又收了我家那个小子,其他人根本不在话下。”“呵呵,是这么个道理。还有飞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正在蒙大统领那边狼吞虎咽的两个人,忽然不约而同第放下手中的筷子,在蒙擎不解的目光中仰天打了三个大大的喷嚏,声音何等的嘹亮,账外站岗的士兵都能听得清楚。蒙擎很讶异,难道这是熬得病了,那可不得了,他再怎么小白也知道自家好兄弟林殊正是关键时期,这两人要是有状况就麻烦了。

关切询问,“蔺晨公子,小飞流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为长苏输了太多内力而使得自己体弱,再加上这北境的天气过于寒凉受凉了吗?”作势还伸出两只手要去摸两人的额头。自然是被不留情的打掉了,蔺晨没好气地说,“本公子是多么强壮的一个人,不要那我和长苏那个常年卧病在床的人相提并论好不好。肯定是老头子又在说我坏话了,真是无聊。”

蒙擎本来想反驳,“小殊以前身体也是很好的,他可是被称为‘小火人儿’的,基本上就没生过什么病,每次躺在床上起不来都是因为被林帅罚了。”滑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起了以前在苏宅的经验教训,还是不要反抗这位蔺大公子为好,这人可不是一般江湖人,大大方方不拘小节,委实小心眼的紧。这几天约莫心情也不会好,反驳他的话谁知道会有什么凄惨的下场呢,飞流就是很好的例子。

飞流最喜欢苏哥哥了,在他心目中,苏哥哥是无所不能的,虽然他对于蔺晨话中的意思不甚明白,但不用思考也知道蔺晨哥哥又是在说苏哥哥的坏话了,大声驳斥他,“苏哥哥,好!”

蔺晨反讥,“你个小没良心,跟你苏哥哥一个样!我这么费心费力都是为了谁啊?早知道当初就不救了,一个都不救!救你们就是为了来气我的吗?!”要是梅长苏在这里一定会淡定地指出他话里的漏洞,“明明给我疗伤的是老阁主,有你什么事儿啊?而且你所谓的救飞流无非就是传他一点功力罢了,那熙阳诀又不是你编写的武功。做人要实在,太浮夸了不好。”

可惜唯一能制得住蔺晨的人现在还在和周公约会,暂时是赶不过来了。剩下的人蒙擎是努力减小存在感,以免被殃及;飞流说不过蔺晨哥哥,跑也跑不掉,还是沉默为好,毕竟苏哥哥不在没人能救得了他。

蔺晨一人说也觉得没意思,“走了,回去补觉了。睡起来接替荀老爷子去。”临走还不忘拉上飞流,“走吧,小飞流,陪你蔺晨哥哥睡觉去,让蒙大叔自个儿待着吧。”

帐门落下,蒙擎不禁向各路神佛祈祷。他向来是不信上苍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的,但是走投无路的现在只能逮住什么算什么了,“求各位大神保佑小殊顺利活下来,以后千万不要再遭罪了,他已经够苦的了。”顶天立地的汉子,回想起林殊以前受过的种种折磨,不禁留下了辛酸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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