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点回忆给我吧。”阎罗王平淡道。
“我是来跟你宣战的,今天跟你多说一些话,是因为我帮你滚出黑道后,两王对峙的料子就不会再有了。”滴尽妆摊开手,“我跟你的回忆,就是这些。”
阎罗王拿起了面前的玻璃杯,晃了一下里面的水:“那这个?”
“两杯都是一样的,我叫人放了烈性毒品。”滴尽妆缓缓伸手覆上自己冰冷的面具,“尸雕的案子还没完,我已经放出风声了,说是黑道的手笔。两个月,我们都不出面,看看白道会把脏水泼到谁身上?”
阎罗王握住玻璃杯:“你不出面?”
“嗯,专心戒毒,你也一样。”
“我没有染过毒,怎么知道能不能戒掉。”
“我也没有啊。”滴尽妆笑了,“不然怎么说是赌命呢?如果不小心变成了瘾君子,你想我动手杀死你么?苟延残喘也是可以的,阎罗殿的王,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吃到死。”
“滴尽妆,你想想你妹妹!”阎罗王忽然动怒。
“她两年之内回不来,你别想用她压我。”滴尽妆冷笑,“再说,她十三岁沾毒,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做的好事?”
阎罗王握着杯子的手指发白:“所以你这样……算是报应?”
“说是报应,也太晚了吧。”滴尽妆微微剥开耳廓上的卡齿,将面具稍微掀起了一丝,然后将吸管伸入,声音带笑,“闻人家跟我的仇是怎么来的?继当家长拿枪指我妹妹,他的报应来得才效率,十分钟后,那个孩子就被我废了。”
阎罗王死死盯着滴尽妆。
当玻璃杯中水纹一荡的时候,迟溶忽然上前一步,却被滴尽妆一只手挡了回去。我刹那像是被电击了一样,迅速走过去要伸手打翻杯子,滴尽妆快我一步将杯子拿起,警告地看了我一眼。
我冷静道:“女神,这是毒品。”
滴尽妆的眼瞳泛起沉铅般的淡然:“是啊,但你打碎了难道就不是了么?”
阎罗王突然插话道:“打碎那个杯子!”
我随便拿起一个茶盏就扔了过去,碎在桌上水花四溅:“阎罗王请闭嘴。”随后又紧接着看向滴尽妆,声音放得柔和,“女神,我不太明白这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也是说不出大家和睦相处的话,但是在阎罗殿的尸山血海上,有什么事,总可以原谅一二吧?”
滴尽妆淡淡道:“有些错误不是死了就可以原谅的。”
阎罗王顿时站起:“滴尽妆,你就不能原谅?”
滴尽妆忽然一拍桌子,指着阎罗王冷厉道:“那请你告诉我,请池佼社告诉我,我敢用什么,去原谅我这一生?”
四下无声。
那一刻我竟无法伸手一寸,面前从那个冷漠的仵官王身上散发黑色洪潮般的绝望,挟带着焚天的烈焰,让空气都粘稠窒息了起来。
我眼睁睁看着他一口口喝完那看似清澈的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随着那水慢慢的消失而消逝。
——我敢用什么,去原谅我这一生?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一生都无法原谅,那么又能原谅谁呢?
十一年前,那些干涸血迹染就的过往啊。
“该你了,阎罗王。”滴尽妆摔碎了玻璃杯,缓慢地笑道。
阎罗王喝水的动作非常僵直,但也还是将之一点点喝尽。当他最后将杯子放回桌上时,滴尽妆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阎罗王勉强抬头,忽然在他身后说了一句:“池佼社的事情,我当时不知道。”
滴尽妆状态也并不好:“无所谓。”
“他找过你?”
“几年前这家伙曾经鼓起勇气独自来找我,却坐在车里死活不肯下来,窗子也只留一条缝,好像生怕被我从车窗里拖出来打死。”滴尽妆语气又恢复了淡漠,“他现在怕我怕得要死吧?我记得他当年很威风来着,你们都很威风。一晃数十年,变成这样,我心里都有点难受了。”
池佼社这个名字,我皱了皱眉,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孟婆亭的近卫立刻开始安排出行,迟溶走过去扶住滴尽妆的一条手臂,眼看一直在角落的马圣母又要跟上,立刻叫我扶住,然后曲线救国地去拦圣母。
滴尽妆伸手摸了摸迟溶的头发,没有再说话。
这时,阎罗王又道:“卞城王,如果你想,十一年前的事情可以给你的家族翻案,我来做主。”
迟溶回头看了他一会,明明话语带笑,却硬生生听出一份咬牙切齿的意味:“还翻什么案啊?我连我老爹忌日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么?你和池佼社,谁还记得?”
她每说一句,声调都在降低,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像是从深渊爬上来的梦靥。
又是池佼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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