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红每日里总会熬一副药,洪绡总得喝了药,才能去吃饭。
那药极苦,洪绡时常耷拉着眉眼,苦哈哈地向一丈红求情。
一丈红却笑吟吟地道:“你认为呢?”一丈红笑起来的时候,两泓弯月盈盈绕绕,如丝如缕地勾人心弦。
洪绡垂下眼帘,有些不敢看她:“我就晓得你心狠。”
一丈红却要欺上来,红裙鲜艳,扎进洪绡眼里,那色彩太过浓烈,使人根本挪不开目光:“以你这糊里糊涂的性子,我不管着你,那才叫心狠呢。”
一丈红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耳畔,好似带着勾,挠着人心里发痒,发涩。洪绡耳根子都在发烫,话说出口,都好似飘飘荡荡浑无气力:“我独自一个人,原也能好生过的。”
一丈红的脸凑近来,呼吸喷吐在洪绡脸颊,湿漉漉,痒酥酥:“可我怎舍得。”
洪绡不单是耳朵,就连脸,甚至到了脖子根,全红了个透彻。那一瞬,她脑中浑浑噩噩,恍惚间竟然觉得一丈红的唇会贴过来,她想象着女子唇瓣温软柔嫩的触感,想得心尖儿都在发颤。
一丈红的轻笑声就在那样近的距离响起:“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好了,半碗药一粒蜜饯,不许讨价还价。”她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喑哑,慵懒惑人。
洪绡泠泠一颤,半边身子都好似麻软无力,只能揪着一丈红的衣角,默然不语。
每逢在志怪故事里头,瞧见了女鬼惑人的桥段,洪绡总不免想起一丈红。她时常想着,一丈红大抵是成了形的狐狸精,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在引着人沉迷。
引着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去依傍。
洪绡总将这样的吸引、信赖当作是姐妹之间的情谊,可是寻常的姐妹人家,哪怕是有着同样的血脉,也会有她们两人之间这般缱绻缠绵的牵绊吗?
每到这时候,洪绡便越觉得,自己所经历、所知晓、所懂得的东西是那样浅薄。
又或许不是浅薄,只是刻意的,避而不愿去想罢了。
一丈红走了之后,洪绡在草庐里等了三日,终究也走了。应对这样的别离,她瞧来似乎游刃有余,在江湖里头独身闯荡,身旁有谁没有谁,好似都没有半分区别。
唯有洪绡自己知道,就在那三天里头,她睁开眼,总觉得眼前一片雾霭。先前打定了主意,又被一丈红所阻止的行程,一个也想不起了。她整日里神游一般在庄园里游荡,将往日里闲置的十余间屋舍,独自一个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可是自己一个人,一间房舍也显得有些空旷,这十余间房舍,打理出来又有什么人住呢?
洪绡盘算起自己一路认识的朋友,有的还模糊记得模样,有的还记得听来的故事,还有的,干脆再也想不起来了。
她觉得无趣,索性依着自己从前的性子,随处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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