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打开门,没有理会秦未的话就关门进屋。秦未的确每天早上都在等他上学,有几次季言故意起早了,让秦未等不到他。只是最近几天不管季言起多早,秦未都来得更早,每天站在门口,鼻子被冻红地向他笑着挥手。
秦未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弃这种无聊的行为呢?
季言不知道,他也只能等。
然后,那天下雪,雪下得很大,很快窗外的世界就被飘上了一层白雪。季言的妈妈很喜欢下雪天,临死前的时候还笑着说今年也许会下雪呢。可惜,她还未看到便先死了。
晚上的灯光昏暗,路灯下的雪染上了一层透亮的光。沉沉暮色映着满地雪光,仿佛有一层薄薄的光雾漂浮在空气中。
季言穿着毛衣便这么从大门走出去,雪很大,团团雪光自阴沉沉的天空中打着旋儿缓缓飘落,寒风吹在脸上刺骨地疼,但是反正心也暖不起来,身体冰冷也无所谓了。
然后,季言看到了。
那个墨绿色的身影蜷缩在墙边,盘腿坐着,头低下似乎已经睡着了。头上戴了一顶厚重的帽子,而白雪已经在帽子上盖上了一层,而那个人的手缩在怀里似乎很冷,身旁还是那个黑色的书包。
这个人的影子被灯光拖得很长,白雪仍在飘,不知道今晚过去这个人会不会直接被白雪掩埋。
过了一会儿,那人的身体突然猛地颤了一下,突然惊醒了,像是冷得发哆嗦一样,空气中传来了那个少年骂骂咧咧地喃喃自语了几声,他用带着手套的手又裹紧了些身体想要暖和起来。飘飞的雪片落在他肩头,发梢也染上一点晶莹,湿润的贴在额头上,他双眸漆黑,脸色苍白,嘴唇泛出淡青色。
然后,那个人抬起了头,不经意间却就那样对上了季言的视线,愣了一下。
那一眼,季言觉得陷进去的不止他一个,感受到这就是命运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只是有种错觉,季言觉得自己的轨道在那一眼里就被秦未拉入了他的世界,有去无回。
“你怎么穿着毛衣就出来了!想冻死啊!”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秦未,瞪着眼睛猛地站了起来,然后腿一麻差点踉跄地摔下去,“季言你倒有兴致啊,大晚上出来看什么雪,快回去!”
秦未生气地皱着眉,然后踉踉跄跄地用发麻冻僵的腿向季言走了过去,然后颤颤索索地将大衣脱下来,迅速盖在季言的身上。
“秦未,你就这么等我上学的吗?”季言甩开秦未的手,像是再也无法安按捺住情绪,将秦未的大衣直接用力扔在了地上,瞪着眼看着秦未,声音里的颤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等老子赶来你人老早就跑了,要不是你一直躲着我,我用得着在门口候着你!”秦未皱着眉反驳过去,但是很快就收敛了脾气,抿了抿嘴,从地上又将大衣拿起来,“要不你穿上,要不你回去。”
“秦未,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么一直追着我有意思吗?我到底哪里让你看上了?你喜欢我画画吗?我画画是因为我妈喜欢,我妈死了我不会再画画了!是因为我和你很早就认识了吗?所以你无聊想玩玩来找我了吗?还是说,你觉得上床感觉好,人这么多你找谁不是找!”季言撕扯着嗓子,红着眼眶看着秦未,声音颤抖着在空旷的雪地里喊着。
季言最无法忍受的,莫过于秦未明知道他什么都没有,还说喜欢他。
秦未顿了顿,然后愣在了原地,“你看起来,快哭了。”
只是秦未一句话,季言原本想说的话全部忘记了,眼泪就那么从红着的眼眶里落了下来。
秦未伸手将大衣敞开披在了季言的身上,然后伸出手将季言紧紧抱住,然后皱着眉头,恶声恶气地在季言耳边说着。
“季言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喜欢你,我想陪着你,我不想你一个人。”
季言不想听秦未说话,那个人一开口,泪水就止不住地下落,根本就无法压抑住。
“秦未,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啊?”季言缓缓伸手抬起,轻轻抱住了秦未。
然后,秦未说——
“季言,你能不能把时间都留给我?”
秦未太贪心了,他要季言的所有时间。
秦未参与了季言的过去,驻足于季言的现在,就连季言的未来也要全权接手。
季言就这么等着,等着有一天秦未会说该结束了,他对季言不过是一时兴起。
只不过,后来季言也就看开了,那一天是不会来了。
因为他是秦未,他是季言的秦未。
所以,即使秦未说要离开,秦未也总是相信着,有些人无论走得有多远,他都会回来。
只是时光苒荏,物是人非。
“睡一会儿吧。”又到了凌晨两点半,季言走到秦未身边坐下。
秦未没有说话,没有反应。
季言叹了口气,这个人的脾气依旧这样倔得要死。季言伸手按住了秦未的颈脖,然后将秦未按向自己的腿,秦未就这样顺着那冰冷的轨迹躺在了季言的腿上,然后眼神茫然地看着季言。
“在想什么呢?”季言的声音很轻,当话问出口,季言才想起来这个问题根本毫无意义,秦未肯定在想季言,那个他还记不起来的陌生人。
“他画画的时候肯定很好看。”秦未喃喃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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