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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清致笑道:“我们换个名目跟他说就行了。”说着他把手机拿了出来开始拨电话。其实这些日子,樊清致每隔两天就要给霍应打个晚安电话的,他每次打都我抱在腿上,开了免提好让我也听听霍应的声音。霍应每次都懒洋洋的,话也不愿意怎么多说,樊清致问他身体情况他就说疲劳无力但是没什么问题,樊清致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就说还要过一段时间。我完全没有想到原来电话那头的人马上就要做手术了。

樊清致照例开了免提,对着电话温柔地说:“应哥是我。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霍应的声线在那头传了过来,我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那么好听。而这个好听的声音,背后却隐藏了太多的东西,他从来不会向别人示弱,把生命中的危险和痛苦都隐藏在他无所谓的外表之下。霍应淡淡地回答:“挺好的。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开头都问这个问题啊?搞得好像我多严重一样。本来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非说要保险一点。”

樊清致吞了吞口水,继续说:“是这样的。文诚哥手下的王助理,正好明天要坐飞机去B城出差,他以前跟你也认识,想顺道去疗养院拜会你。我也想让他带点东西给你,你让人接一下他好吗?”

霍应就是不配合樊清致的话:“清致我在疗养呢,这些什么个经理助理的,你帮我推掉行不行?至于吃的用的,我这里现在不缺什么,不太要紧的东西等我回去再说,成么?”

樊清致赶紧说:“真的是很要紧的东西。你不看会后悔的。”

霍应突然笑了两声,然后沉默了几秒钟说:“对我重要的东西只有一样,其他我什么也不想要。对不起,清致,其实刚才我向你说谎了。我现在并不在B城,我今天已经回C城了。我并不是故意欺骗你,只不过我有件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回来做。还有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也会做到的。”他顿了顿说:“我也有几句话想当面跟你说,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就待会儿给我吧,你现在在哪里,我开车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

我一听霍应说开车,心里就慌慌的。脑萎缩患者还开车,这能行吗?先不说脑萎缩这病,上次我离开的时候他还不能动弹,现在已经好到能够开车了这康复能力也有点太好了。而且都病成这样了,不好好在B城静养准备动手术,还跑到C城来干什么?不过所幸的是霍应听起来还是挺有精神的,不是病恹恹的。他现在在C城的话,马上就可以见面,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被疾病折磨得消瘦了。

樊清致被霍应问得脸色有些发红,他还没有告诉过霍应自己正住在周文诚家的事情。樊清致回答道:“别墅起火以后,我一直住在外面。我们还是在别墅里见吧。我现在也开车过去。二十分钟以后到。”

说起别墅,我突然想起了别墅里拿来的那个铁盒子,那是霍应送给我的东西。上次我们看过光盘之后就把盒子收到客卧的柜子里了,我赶紧去客卧把它翻出来。那个铁盒子比斜搭包大,放不进去,周文诚很识趣地替我拿了,并把我也一起抱着下楼走到樊清致的车那里,我被他抱在身上,轻轻抓了抓他的袖子。周文诚问道:“你是紧张吗?不要害怕,霍应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给你的手机你放好了,万一有事就联系我,知道吗?”

我看着他说:“谢谢你照顾我那么长时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我骨灰的下落。我,我已经知道是你从医院要走了我的骨灰。不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的事情那么关心呢?”

周文诚的脸色暗了暗,他把手放在我的头侧,说道:“小凡,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照顾你的。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而为的。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你先去见霍应,不管他手术的结果怎么样,等他手术以后我都会带你去你的墓地的。”我点点头,没有来由地相信他说的话。

樊清致也整理了手提包下楼来,他把我放在副驾上,还给我系上了安全带。车子启动以后,我摇下玻璃,对着留在原地的周文诚挥手告别,直到转弯以后看不到他了。一路上我和樊清致没有说话,因为我们两个都没有那个心情。到了别墅以后,远远看见里面客厅的灯已经打开了,门也没有关上,显然霍应已经先到了。樊清致打开车门让我先下去,他要先去地下车库停车。我抱着我的盒子,先推门进去了。霍应并不在客厅里。我抬头一看,别墅二楼的走廊已经重新粉刷过了,楼梯也修好并换了新地毯。我扶着楼梯,慢慢往楼上走,主卧还没有完成装修,门也是开着的。

我站在主卧的门口,静静地看那个我在世界上最心疼的人,而那个人正在伤心地痛哭。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霍应流泪。霍应正跪坐在阳台上,怀里死死地搂着樊清致买的那个灰鹦鹉君。那个灰鹦鹉自从火灾以后一直在阳台上。霍应哭得稀里哗啦的,他哽咽地说:“为什么会这样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怎么不会动了?”他又使劲地摇了灰鹦鹉好多下,拼命地亲吻它,和它说话,把外衣脱下来裹在它身上并把它抱在怀里温暖它,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灰鹦鹉仍然是一动不动。

霍应看上去确实清瘦不少,上次他已经很瘦了。现在颧骨更加高出而眼睛更加凹陷了。在这样不冷的天,他戴着一个淡蓝色的绒线帽在头上。以前我给他买了绒线帽,无论多冷的天,他都死活不肯戴。我知道他现在头部有问题才戴的,心都快碎了。他只顾抱着灰鹦鹉说:“你到底怎么了?怎么颜色也变成灰色了?你不要害怕,我马上带你回家,然后我们再慢慢想办法,我一定会救活你的。无论怎样困难,你都不能放弃活下去的希望。”我靠,这是我想对霍应说的话,居然被他抢先给说了。

这时樊清致也上了楼,他看看我,又越过我往卧室里看了看,说道:“怎么都在二楼啊?”

霍应一听到樊清致的声音,顿时怒吼道:“樊清致!你到底把小凡给怎么了?”

霍应大概从来没对樊清致说过重话,樊清致被霍应这样一吼,吓得倒退了一步,险些踩到我:“没,没怎么啊,我一直把他照顾得好好的。”

霍应顿时发飙了,抱着灰鹦鹉逼近樊清致:“什么好好的?都不会动了,这叫好好的?要是他救不过来,我就让你陪葬。你是什么时候把他掳来的?你为什么要把它掳到这里来?”

这话戳中了樊清致的心事,他当初是想照着我的样子买一个玩具去讨周文诚喜欢才把我拿回家的。他此刻不知道怎么跟霍应解释这件事了。他忙把我从背后给揪了出来,挡在前面:“小凡,你替我说说话吧。”我一下子被放到霍应面前,我感觉现在的霍应红着眼睛,胡子茬也是清的,脸上的五官愤怒地有些扭曲,活脱脱就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不由也吓得抖了两抖。正想转身去抱住樊清致,只见霍应像是不能明白一样看看我又看看他怀里的灰鹦鹉,忽然失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站不住了,就这样栽了下去倒在了地上,闭上眼睛,呼吸也急促起来。

樊清致还惊魂未定,怯怯地过去唤道:“应哥,你怎么了?”霍应摇了摇手,终于放开了那个灰鹦鹉,从樊清致怀里把我搂了过去,我感到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现在得着病,还情绪这样大起大落的,真是不爱惜自己。我看见他的额头上都有些冷汗了,试探着抬起一个翅膀给他擦汗,见他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才大着胆子替他抹去了额上笔尖的细细水珠。他则盯着我的动作,仿佛在确认我真的能够动一样。我转过身子,拉了拉樊清致的裤脚,他无奈地看了看我,对霍应说:“要不你们先说会儿话,我去给你倒杯茶。那个玩具……,哦不,是小凡,你要跟他问话他才能说话回答你的。”说着,樊清致也不管霍应有没有听清楚,就赶紧溜走了。

他拥着我坐了一会儿,我听到他沙哑地说:“我让你不要走,你竟然还敢跑,真是不想活了。回去以后惩罚。”以前我听他说要惩罚的话,肯定吓得发抖了,可是我现在却不由自主地笑了。尽管他对我一向这么粗鲁,但是这就是霍应的那种令我熟悉的语调,分别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我和他就好似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仍旧熟悉彼此而亲密。不,其实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亲密,以前我们不会这样子靠在一起,他很少在床下抱我,不像现在这样一见面就抱。我刚刚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就无比清楚地知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放开他了,他也不会再放开我,我们会这样永远在一起的。

我立起身子轻轻摸了摸他戴着绒线帽的头,痛心地看着他。他捏住我的翅膀尖:“怎么了?”

他终于问话了,我听到我现在的声音都发颤了:“你什么时候去做手术?不要再拖了。”

霍应起初拧了拧眉毛,好像有点奇怪我怎么知道他手术的事情,随后淡然地微笑了:“我预定了五天后手术。我昨天晚上突然就想要做一件事情,所以才临时起意飞回来了。”他指了指刚才我惊慌之下放在了地上的那个铁盒子:“我回来就是想找这个的。你看过了?”我一想起里面的照片,十分害羞地点点头,乖巧地跑过去给他拿了过来。

他熟悉地打开盒子,翻出了下面的夹层,把那两个硬币拿了出来放在手上。他说:“你真的不记得这两个硬币了?”

我赶紧表功似的说:“现在我已经记得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为了开关掉的存包箱,你把我身上的一块钱硬币都拿走了,然后用剩下来两个。”

他看了我一会儿,想了想说:“你不可能那么聪明的。这段时间你不会是跟周文诚在一起吧?”

他一下子就猜中了!我顾不上反对他话里折辱我智商的说法,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自己的一对翅膀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即刻,我又想到了这样等于是承认了周文诚和樊清致抓到了我那么久却隐瞒不报的事情,于是我马上又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我是刚刚才被他们找到的!”霍应扶了扶额,用一种“你真是蠢不可言”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他把我提起来,左右打量了一下我,用两根手指捏了捏我身上的背包带,问道:“这是什么?”

这当然是樊清致送给我的旧包包,不过为了附和我刚才的说法,我回答说:“这是我捡来的小包。”霍应打开我“捡来的小包”,拿出那个手机敲着我的头问:“顺便还捡到了一个智能手机和它的充电器。你怎么不捡一架飞机回来?要不要开锁看看里面有谁的电话号码?”他不满意地看了看那个手机,但还是放回了我的小包里。我赶紧捂紧了,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霍应有机会动我的小包了。

霍应拿着那两枚硬币放在手上,把其中一个递给我说:“梁树凡,你愿意嫁给我,和我结婚吗?”

我呆愣愣的,要不要那么惊悚,一上来就是求婚!虽然我是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他的,但是这个也太特别了吧,哪有人求婚用硬币的?我嫌弃地看着他手上的硬币。霍应说:“我已经预定好了模具款式,明天就找人把它们融掉,做成戒指。”

我想了想,好像在□□私自损坏人民币是违法的吧,不像美国那样动不动就在旅游点放几个压条机,把游客的美分硬币全部压成纪念币。我说:“怎么结婚?美国和欧洲允许同□□人结婚,但是也不会支持冥婚。我们上哪领证去?”

霍应摇摇头说:“我的意思是想和你出柜。就算你死了,我也想要告诉所有的人我们是爱人,你是我唯一的爱人。你不要担心,所有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你只要同意就行了,你到底愿不愿意?”我从他手心里拿过那枚硬币点点头,旋即问:“我是你唯一的爱人,那樊清致是你的什么人?”

霍应见我接受了硬币,表情也有些轻快和喜悦,他揉着我肚子上的毛:“他是我的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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