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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么!”花间心头有抹不去的悲伤和不知如何而起的怒气。他欺身压上去,将洗髓压在身下便胡乱的吻着,一个吻粗暴的不像是带着情、欲,却是充满了怒意。

洗髓忽然抬手抚上花间的后脑勺,舌头长驱直入,在花间口中横冲直撞,搅乱了花间的节奏。花间的怒气也渐渐消散殆尽,伸手抚过身、下那人赤、裸的胸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高高蹿起的邪火,烧的他顷刻之间几乎就要理智尽失。

花间用仅剩的那一丝理智将自己撑了起来,垂首看着身下依旧挂着笑意的洗髓,只见那人舔了舔嘴唇上的液体,挂在他脖颈间的手复又将他拉向自己,抛却了一贯的冷冽,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花间耳畔抚过,他听见洗髓说:“花间,我们做吧。”

我们,做吧。

所有的理智都消散殆尽,剩下的,都是冲顶的欲、望支配。他们亲吻,相拥,抚过对方每一寸的肌肤,终究赤、裸相对,坦诚相见,感受着彼此的心跳贴合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身体贴合在一起,在这一刻,他们似乎就要融为一体。

再也,没有分离。

一夜荒唐。

当真应了一句黄粱一梦。

花间和洗髓并肩躺着,云雨初歇,谁也没有睡意。

洗髓躺在里侧翻了翻身,侧着身子躺着望向花间,他伸手,如往常花间戳他那样戳过去,戳了戳他的脸颊,软软的,挺好玩,怪不得从前花间喜欢这样戳他的脸。

花间也侧过身来躺着,他看见洗髓嘴巴动了动,他听见他对自己说:“花间,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给我讲你的故事吧。”

花间望着他笑了,他说:“好。”

花间说,他小的时候,那可是腰缠万贯的地主老爷家的小公子。爹疼娘爱哥哥宠,光是下人都有十好几个,专门伺候他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称霸一方,潇洒妄为,风光的简直堪比天家龙椅上那位……才怪。

除了第一句,后面那些,全都是假的,他编的,或者是,他奢望却从不曾拥有过的。

花间确实出生在一家大富大贵的人家,祖上三代经商,说是腰缠万贯一点也不为过,花间也确实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只不过,却是老爷同贱婢所处,身份卑贱的还不如一个下人。

花间小的时候在家里受尽了所有人的欺负和白眼。做爹只当没有过他这个儿子,与他碰面时从来只当他是空气,眼里从未照进过这个孩子的身影。与之相反,不知为何,大夫人却将他这个身份卑贱的孩子视作眼中钉,将他的娘亲视作肉中刺,每次只要遇见他们母子,必然对他们一番冷嘲热讽,有时候兴致高了,还会让她家仆下人们对他们母子两拳脚相加。是以多年下来,花间的身上总是带着好不起来的累累伤痕。

那时候花间和娘亲被安排在住在府上一间不起眼的柴房边上的小屋里,那屋子简陋的厉害,夏天漏雨冬天漏风,而他们的伙食也不好,下人送来的,常常是所有人都已经吃剩下的残羹剩菜。于是这般长到十岁的时候,花间还是瘦小的如同七八岁的孩童,身子也不好,总是生病。

那些艰难的岁月里,多亏了一个人,花间和他娘才得以这样苟延残喘的在那个家中活下来。

那个人是爹纳入府中的第三房小妾,花间出身的时候,她就已经进门了,所以也算得上是看着花间长大的。花间喊她三娘,三娘比起大夫人年轻又貌美,很是得老爷的宠爱,所以很多时候她偷偷的来看他们母子,给他们带些吃食衣物,老爷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说破。

三娘自己没有孩子,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很疼花间吧。有时花间的娘亲不在,三娘常常会到他们住的小院里来看他,给他带些糕点吃食和伤药,有时候甚至还会悄悄的带他出府去街上玩,给他买好吃的和好玩的。

那时的花间很知足,因为至少他发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嫌弃着自己的出身,至少他还有一个爱他的娘亲,还有一个疼他的三娘。他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在无情,不过也就这样了。

后来的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告诉他温暖和亲情,不过都是他痴心妄想罢了。

三娘是个极其温柔的江南女子,说话轻声细语,笑起来柔和美好,在她身边就有总沐浴阳光的温暖,所以花间那时候很喜欢三娘,也最听三娘的话。

以至于后来三娘让花间将一个做工粗糙的瓷瓶放进他们的衣柜里时,花间便毫无疑问的乖乖照做了。

那时候不仅花间很听三娘的话,娘也很听三娘的话,娘几乎将三娘看做了活菩萨。

有一天,这位活菩萨旁敲侧击的“好心”提点娘亲,告诉她大夫人病了,要用一味很特殊的,只有娘亲家乡才有的草药才能医治时,娘亲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以为自己巴结翻身的机会终于到了。于是娘用攒了整整两年半的工钱托人从家乡买了那些药来,托了三娘给大夫人送上去,还不忘请求三娘,定要在大夫人面前多替他们母子说说好话。

三娘接过那些药,柔柔和和的笑着,轻轻点头应着对他们承诺说,放心,一定会的。

花间还记得,那时候娘拖着自己,跪在冰冰凉凉的地板上,重重的给三娘磕了三个响头。

那个永远温柔笑着,待人良善的三娘,言笑晏晏的受下了他们的三记响头,然后一转身,就将他们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

三娘说的那些话其实没什么错,错只错在,她多说了一味药,那一味药单独拿出来并不是什么致命的药物,可是同其他那些个药参杂在一起服用,那就是极度致命的了。

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来自江南水乡温柔娴静的女子,其实通药理,懂制毒。

不出五日,大夫人暴毙家中,经查验是药物中毒而死。老爷初闻此消息的时候勃然大怒,摔碎了大堂里一整套的茶碗杯子。他沉着声问三娘,那些药,是哪里来的?三娘跪在躺下,较弱的身体颤颤发抖,颤巍巍的抬起手,顺着花间和他娘站的方向指了过来。

老爷一掌拍向木桌,声音响彻大堂,吓得他娘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到了这种时候,无论你如何喊冤枉,无论你再说什么,都是没有人信的,更何况,下人们又在他们母子住的地方,翻出了他们母子企图谋害三娘的“证据”——便是那个三娘让花间藏到衣柜里的瓷瓶。花间也是那时才知道,那瓶子里装着的,原来是一种慢性的□□,人若是服用的久了,就会无知无觉的慢慢衰弱死去。

所幸那时候三娘服药时间不久,还能医治。

到了这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了眼前,那家的人认为花间母子想要害死所有女眷,以谋求上位。而花间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大家都敬而远之或者拳脚相向的娘亲和自己,三娘却偏要一意孤行的对他们好,照顾他们,原来不过是为了,获得他们的信任,然后等到时机成熟了,就借着他们母子两的手,除掉她想要除掉的人,自己则只需要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世人道,人心隔肚皮,最毒妇人心。

哈,多可笑。十岁出头的花间,一夕之间却看透了人世冷暖,尔虞我诈。

他抱着头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感受着众人拳脚落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痛的久了,也就麻木了。余光朝着前方望过去,只看见三娘柔弱的背影。就在这时,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三娘也慢慢回过头来看他,分明是带着泪的一双惊恐的眼,花间却分明的,在她脸上看到了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落入他的眼中,却比妖魔鬼怪还要阴森可怖,冰寒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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