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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秋凤梧答应不答应，高立都没有那个资格去强求。他知道孔雀翎对孔雀山庄多么重要，他知道秋凤梧继承孔雀山庄有多么不愿，当初若不是为了他，也许直到现在秋凤梧还在江湖上仗剑天涯。

然而他也不会无耻到真就以为秋凤梧是为了他，他没有给过对方什么，他以“朋友”的身份狮子大开口，早就越矩了。他认为的理所当然，难道不就是捅上秋凤梧一刀？他隐约明白秋凤梧继承孔雀山庄的真正原因，也因此，心中泛起心疼。

他在心疼这个人，即使对方与自己等高，他还是会想起昔日那个需要踮起脚尖的少年。

他不由自主看向秋凤梧的手。这双手修饰得很干净，手形很好看，手指修长，只要是名女子都会喜欢被这样的手抚摸。这双手已不再是昔日那双沾满泥污和血腥的手了，它们更适合在高台上运筹帷幄，护孔雀山庄一庄上下。

风声更大，呼啸而来，将燃起的烛灯又扑灭了。黑暗里只有门外树叶婆娑，门内安安静静。秋凤梧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高立就站在他旁边，陪他沉默着，直到星月升空，直到月色铺洒在他们身上。

来时慢，回时快，即使这样，高立也知道，已到了回去的时候。约定的七日，他若不遵守，尽管双双不责怪，他也原谅不了自己，那便死无葬身之地。

他步出了门，他没有回头去看秋凤梧，因为不愿让秋凤梧觉得难受。只是这么一会儿，他已经全然了解秋凤梧的心境，如果说之前还不明朗，现在却是心如明镜。

他的身体像遭遇了水滴石穿，晃了几晃，他觉得全身上下无比沉重，他如何去担起一个男人的眷慕。他对这份感情陌生又熟悉，只因现在这人就在他的身后抱着他，脸贴在他的背上蹭了几蹭。他又仿佛看到了那位少年，少年有着羞涩的撒娇之意，笑得如同食了蜜糖，又像饮了□□。

他们始终没有说话，他们进入了甬道密室，所有的声音都已被隔绝在三尺厚的墙外。他们在这样的甬道里，走了将近半个时辰。高立已不记得曾经转过多少次弯，上过多少次石阶，通过了多少道铁门。

秋凤梧拍拍手，就有十二个老人垂首而立，他们像生在这里，像钉子般钉在这里，就等着主人的指引。他们现在站在一扇巨大又厚重的大门前，门上有十三道锁，而他们，再加上秋凤梧，将开启里边的秘密。

门里面是间宽大的石屋，壁上已长满了青苔，燃着六盏长明灯。秋凤梧已打开了铁柜，慢慢地取出了个金光闪闪的圆筒。纯金铸造圆筒，外表很光滑，你却不知里面装了什么。秋凤梧就这样用两只手捧着，送到高立面前。

他的表情很奇异，肃穆之外渗透着悲哀，哀伤之后是剧烈的沉痛。高立看着他，看着他手里的孔雀翎，心里忽然也跟着一痛。这痛感愈来愈强烈，高立不禁弯下了腰，抽搐起了四肢。他竟在感同身受，与秋凤梧感同身受。

过了很久，秋凤梧道：“这上面有两道枢纽。”

高立道：“我已看见。”

秋凤梧接着道：“按下第一道钮，机簧就已发动，按下第二道钮，世上就没有人能救得了麻锋了。”

高立长长吐出口气，仿佛已能看见麻锋倒下去的样子。

秋凤梧沉默了很久，又缓缓他说道：“我本该陪你一起去的，我若去了，也许就用不着这孔雀翎。”

高立道：“我……”

秋凤梧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愿我手上再沾着血腥，也不愿我再惹麻烦。”

高立叹了口气，道：“这只因你现在的身份已不同。”

秋凤梧慢慢地点了点头，忽然笑道：“我的身份不同，却还是对你……”他终究没有说下去，看着高立迷茫的表情，他再也说不下去。但他知道，这孔雀翎只是陪同高立去见证而已，高立不需要孔雀翎，他能打败麻锋，这一点秋凤梧最为清楚。

因为他是高立。

高立回来了。他高大的身形挡着门，微微倾身，这就风尘仆仆地翘起嘴角，对双双说：“我饿了。”

麻锋盯着他，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高立曾经的表现他还记得清楚，本来已是条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因为他不能一往直前，他有顾虑。而如今。他却精神焕发，胸有成竹，他不是野兽，而是捕杀野兽的猎人，抑或是撕咬猎人的凶兽。

不管是野兽还是猎人，都是高立，都充满了决心和自信。他威猛得让人心惊，麻锋的两腿不由地发起了颤，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为什么？是什么力量使他改变的？

双双听到高立的声音后就笑了，她还发现高立的语气无比轻松，她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高立了。经过高立时，她闻到了花香，是迷迭香，扑鼻而来。紧接着，她走入厨房，拿起了锅铲。

麻锋没有阻拦。他本来也曾想用她来要挟高立的，但现在也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幼稚、很可笑。

厨房里已飘出蒜爆卤肉的香气。高立忽然笑了笑，道：“她实在是个很会做菜的女人。”

麻锋摸不清高立的意思，只好点点头。

高立道：“她也很懂得体谅夫君。”

麻锋道：“我知道你还没娶她。”

高立微笑道：“你来血祭，不就正好？红得喜庆。”

麻锋心中一凛，顿时如冷水浇背，打了个哆嗦：“你究竟想说什么？”

高立缓缓地答道：“我是说，你刚才若用她来要挟我，就算要我割下脑袋来，我说不定也会给你。”

麻锋嘴角的肌肉突然扭曲，就好像被人塞入了个黄连，满嘴发苦。他发觉他看不懂这个男人，他发觉这是个他无法企及的男人，他萌生了退意，却又知道已经迟了。

高立淡淡道：“只可惜现在已来不及了。”他沉下了脸：“因为现在你只要一动，我就杀了你，我杀人并不一定要等到月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