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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跳得很快，他握紧了双拳，却也知道这一刻做这种举动很突兀。高立看着他，他得出这个结论，就再不能全身而退。事实上他早就无法全身而退了，但也不想就真的作茧自缚，那是只有傻子才会做的事。

窗门被拍了一拍，窗坎送着风而来，风里带着寒意。他们就坐在风的正前方，桌上有酒有菜，桌前有剑有枪。秋凤梧从凳子上向后跃了一步，与此同时，高立也平地往前。他们又靠近了，仅是一个拳头的距离，头抵着头。

在高立发现少年长高了的时候，“咻”的几声，暗器接踵而至，将桌上的饭菜全数翻了一番。这些暗器长得都不一样，有些六个角，有些像匕首，有些奇短。它们钉在桌面，意犹未尽，颤了几颤。它们穿过门缝，速度极快，只余门纸破裂的悲哭。它们掉落在地，显然未能达成目标，就此叹息。

之后，风声又消失了。似乎有人作为般，那窗户自己关了起来，“咿咿呀呀”辗转，好像是在告诉谁，它已承受不了这样粗暴的蛮横，说不定不久后就会从墙上脱落。

秋凤梧重新站定，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高立有很多话要问他，有时候高立不说话，他也知道高立在想什么。他们重新坐好，收拾桌上的狼藉，却不管那些暗器。

秋凤梧想了想，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第二十九章将心比心

他们在这家客栈住了七天，七天里，频繁更换的客人，隔壁时高时低的嘈杂，都在日暮夕沉的时候回归宁静。尔后，星夜之夜又到来了。

高立经常出去，但在黄昏后绝对会回来。他的靴子一如既往沾上了泥，他也开始留意，并在进门前先将那些泥土清理干净。

他的话越来越少了，会一直盯着秋凤梧看，盯完后又沉默，自顾自假寐。每到这时，秋凤梧会生生打一个激灵。他们有半年没见，半年之内可以发生好多事，于他，于高立，都是一样。

秋凤梧最清楚不过。所以他知道高立也变了，也许时光沉淀后，高立在计较过往的事。而他，曾经对高立做出那样的举动……这一点不能否认，已经发生过的事，谁都不能将它们重新塞回去。因为它们实实在在存在过。

秋凤梧也经常出去，但他会选择和高立相反的路线。而当他回来时，他的表现往往和高立的不同。他的身上不仅沾上了尘，连袖口都破了，有时更糟糕，衣裳凌乱，乱发蓬面，尤其凄然。

高立真正看到秋凤梧陷于打斗的那天，是在第七日。这天夜里月亮极圆，却万里无星。微凉的风拂在面上，渗了雨滴，细微的，却不能忽视。他刚步上楼，就看到一个人，这人折扇在手，穿着高襟薄袍，走动间，束发曳过他前肩，一派风流。

他被叫住了，那人道：“双双没事。”

高立蓦然一惊，扭过头去。

这人生得俊，但其实不是男人。

也许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男人，因为这人生得俊，而且高挑。但还是有区别的，这人握扇骨的五指微微攥着，指节纤细，腰部瘦细，颧骨线条不明显。这就是个女人。曾经在“七月十五”足足呆了三年的高立，非常清楚如何通过一个人的细枝末节探查他的内在，这是一种习惯。

高立不认识她。她却能唤出双双的名字，而且照这样来看，她也是认得高立的。高立想了诸多可能性，他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大名甚至响彻江湖这种荒唐事，但都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个人，和他息息相关，离他极近，却又极远的人。

孔雀山庄少主，秋凤梧。

也许是他的打量没有暖意，来人看了看他，笑道：“我只是告诉你，双双没事，其他我是不说的。”

高立冷声道：“你可告诉我，那人带走双双的原因。”

来人默然半晌道：“他有非带她走的理由，但这个理由不一定就是坏处。”

高立淡道：“谁都不想让一个脆弱的女子和江湖人扯上瓜葛。”

来人笑道：“你也是江湖人。”

高立顿了顿道：“所以她是才知道不久的。”

来人道：“你为何不认为，是她知道你是江湖人，而离开你的呢？”

高立道：“她不会那样做。”

来人颔首：“你很了解她。”她又道：“你却不了解你自己。”

她像认识高立很久了，言语间带上了亲昵，这一点让高立不太自在。他拱了拱手道：“不管怎么说，你告诉我，我感谢你，但我还是要继续找她的。”

来人笑道：“你要找便去找，不必请示我。”

她说话的态度有时平静有时却有些傲然，高立留了个意，这就不再看她，转身离去。他听到了展扇的声音，那人还没走，在原地看着他。他经过自己的房间门口，却没有进去，而是踱出后门，站在院子里。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月光徘徊。孤独与寂寥来得快去得也快，使他有一瞬间晃神。那人说的一番话对于他没有任何作用，他不相信对方，自然只听下去一半。双双在哪里，遇到了什么事，没有亲自一见，他就不能放心。

现在也是一样的，他想要见一见秋凤梧，想要知道现在的秋凤梧在何处。

他想着，秋凤梧刚好又是和他一样的心境。

此时一抹身影从墙那边闪过，几下跳跃，竟就是十几跨步。他的轻功极好，月光下的他像极了觅食的燕子，一双眼睛冷如月，亮如星。他挽起的袖子上是白皙的手臂，被夜色侵染，泛起了凛冽的光，他却丝毫不察。他手里拿着一把剑，剑尖抵着他的灰色裤子，而短衫的下摆频频摇曳，似能乘风归去。

不久前，他正在经历一场围斗。对方锲而不舍地前来终于博得他的赞赏，也在对峙间将这话说了出来，自然是引来一阵怒火的。一个人的武功再强，也敌不过车轮战。而日以继夜的车轮战，更是能置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