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笑道:“可你是我兄长,亲自等着嫂嫂出现也是一项乐趣。”
四又涨红了脸道:“你别挖苦我,我这样的,不会有人要!”
是兄长,所以不会感到陌生,甚至也会开玩笑。这时候,更会想到另一个男人,那个始终陪着她宠着她,温柔得不可思议的男人。
高立沉默了半晌,直到杯里的茶水被他盯得发凉了,这才道:“你当时在何处?”
四又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答道:“自幼拜在唐门,是父母亲自安排的,他们也是唐门中人,那时双双还没出生。”
高立道:“后来遇上了你师傅?”
四又道:“一次执行任务,被苗疆的蛊毒所伤,是师傅救了我。”
高立道:“因此叛出唐门?”
四又笑道:“我是特殊的叛徒,不然为何没人管我,我还能在此出入?他们终归是忌讳我的出身和我们的技艺,况且现今徐夫人与宗主交好。”
高立皱眉道:“父母是?”
四又叹道:“实不相瞒,当年在门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高立道:“原来如此。”
说完了,四又也没再待着,先行回了房。剩下两人的这里,只有烛火映照在眼中的光亮,像幽幽鬼火,顿时连表情也阴沉冷淡,神色晦涩难懂。
犹如一场拼上性命的豪赌,不给你犹豫的机会,有的只是抉择。
高立却不敢任性。他的命已不是他自己的,他早就死了,在偷窥到孔雀翎秘密时,在知晓了个中真相时。他本不该活着,是秋凤梧对他的心软救了他。
而他,也无耻地利用了这个比海还深的情感。
高立疲累了,在双双温暖的怀抱里放松了下来,回顾过去和现在,情感一涌而出,是挡也挡不住的喟然长叹。戏台故事也就这般吧,扣人心弦,跌宕起伏,最初和最后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了,看来所闻所历确能改变一个人。
他的表情软弱,但双双知道,他的眼神是坚定的。他已然有了自己的决定,他曾是杀手,或许他会因为谁即将又会成为杀手。
他只是放不下双双,他无法由着自己亲眼看着这个女人离开,他曾许下誓言,他本要一生一世陪在她身边。
双双是懂他的,只有双双最懂他了。双双没有放开他,反而回拥住这个高大挺拔却内心细腻的男人,用尽了从开始到现在的力气,只希望她的心意能够传达到他的耳边。她深爱着他,是她最亲的人,也是她最舍不得的人。
双双轻声道:“我有说过的,我想要看见你快乐。”
高立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呜咽。
双双道:“不是恩情,不是怜悯,不是任务,不是必须,听从你的心去做一次。”
高立道:“我确知道,有人比我更不好受。”
双双道:“是的,他有万不可抛却之事,但又无法因为他的事来左右你我,这又让他更痛苦了。”
双双的手心拂过高立眨动的睫毛,敏感的那里,带来酸痛,眼里泛红了,是极想哭的。高立也确实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好像隐忍了许久,那些挣扎和心意,在一场泪水的洗礼中拔开了云雾。
高立道:“好。”
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他想他无须再说了。双双在他耳边重复保证“我会好好活着”,他觉得他的全身立时充满了力量,他有了勇气。
☆、尾声
一身内力给了秋凤梧好处,四周的动静都可以信手拈来。
烛火摇曳,窗外却没有虫鸣,证明有人,不下十个人,却在杀意刚起时了结了性命。大概五感尚未封闭,眼睛是瞪大的,可也没有欣赏满天繁星的兴趣,只好徘徊庭树下找寻去地府的路。
“吱呀——”四又和高立的房门相继开了,风声破门而出,在他的门口敲打呼啸。
“吱呀——”连同风声一起消失的,是自己面前红得通透的光晕,灯芯的最后一点掉在桌面,沾着灯油的那里,散发着浓烈刺鼻的味道。
出乎意料的,以往无论如何都要乱想一通,无论如何都要插上一脚,如今却尤其地平静,仿似有了准备,仿似怎样都无所谓。
秋凤梧事先要找的可是徐夫人,如果徐夫人接了这委托,就生不出什么幺蛾子。可他是什么人,在巧匠跟前,只执着一张设计图,没有孔雀翎的孔雀山庄少主,俨然没有了说话的余地。然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也要厚着脸皮上前,因为他没有退路。
剑就在手肘边,一个人的这里,时时刻刻都能迎来危险。半年以前,在“七月十五”里,被磨练出了杀气,却没忘记人性。这些,在认识高立后变得更为深刻。比起那些丧失掉自我的人,他秋凤梧还能完整地回来,回来山庄继承一庄之主,谁说没有高立什么事?
他就是这样自私的,且任性,他满怀心思都在想着那个男人,他从不否认什么。那个人有那个人的原则,那个人有他要保护的人,所以那个人隐居山村,再不过问世事。但他不能,他没有原则,但他担着全庄几百口人的性命,他可以不管自己死活,但他不能不管这些性命的去留。
怨么?对于他父亲。
纵使怨过也过了,当他割下那块脸皮开始,他的手已然又沾上了血,他始终是个杀手,从前单纯地杀人,现在为了人而杀人,没有多少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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