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去救那些西夏人?”
“二哥,你别问了,”云溪忍不住插嘴道,“总督大人气他嘴硬,把他弄哑了。”
唐苦低下头去,似乎有什么顾忌,不肯再看云初。
云初动了怒,“你们的总督大人当真是办的一手好差事!”他说着扶唐苦坐稳,“小溪,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自己的官职也好,将军府的背景也好,保他出去。”
云溪挠挠头,万般为难。
云初断喝一声,“立刻,马上!”
唐苦被云溪心不甘情不愿保释了出来。
云初吩咐守在牢门口的韩彬和安争去买伤药衣物,将唐苦塞进马车,带着云溪驾车直奔唐家医馆。
唐家医馆已荒废了一年,院里还保留着一年前捉拿唐苦时遗留下来的惨状:满地的药材,东倒西歪的桌椅,碎裂的药罐……活像被抄了家。
云初将唐苦放在床上,对云溪道:“烧壶水,把他身上擦干净。”
水烧好了,云溪却犯了难,唐苦抱肩缩在角落里,抵死不让碰,眼神里的恐惧溢于言表。云溪软硬兼施,拗不过他,将湿毛巾往满是灰尘的桌上一摔,负气不管了。
云初心下痛惜,牢里那一套他不是没体会过,那牢头和一众囚犯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所幸他只呆了一天,时间长了,饶是他有武艺傍身,也难保不受侮辱。唐苦一个文弱医者,生了这样一副精致的面孔,陷在州府大牢里一年多,怎能保得住清白?
云初只得另洗了一方毛巾,守在床边,温言细语地劝,劝到后来,唐苦终于放弃了抵抗,任由他将那一身鲜血淋漓的囚服脱了下来。
或许是一年多没见天日,唐苦很白,这白更凸显得他身上的伤痕狰狞可怖,他全身上下没几处完好的皮肤,到处是伤,棍伤、烙伤、鞭伤、不知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伤,该有的不该有的地方,都有。
“师父,东西买回来啦!”韩彬抱着一大包衣服走进来,才进门,便怔住了。
云初正专心擦拭唐苦颈项上的血迹,随口道:“放那儿吧。”
韩彬把东西一放,转身便走。唐苦□的洁白的身体,刺痛了他的眼睛,云初看向唐苦的宠溺的眼神,刺痛了他的心。他片刻都不想呆下去。
云初为唐苦上了药,换了衣服,唐苦便又坐不住了,挣扎着要下床。云初无计可施,只得唤云溪驾车。
唐苦指点着两人在城里左拐右拐,拐进一处陋巷里去,在一间低矮破败的土胚房前停了下来。
这家的屋主是个老妪,一见到唐苦,痛哭失声。
二人问明了缘由,这老妪本是唐家旧仆,是唐苦父亲的奶娘。唐苦入狱后,她多方打探,四处奔波,心身俱疲之下染上了痨症,已经病了大半年了。
唐苦的伤似乎一下子就全好了,他在院里忙来忙去,诊病煮药,洗衣烧饭,忙得不亦乐乎。
终于等他闲下来,云初拉他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递了一杯热茶给他。
唐苦双手捧着茶,对云初笑了一笑,他笑得很恬静,似乎对世上万物,对伤痛灾难,都充满了感激。
“你昨天想摆脱那些官兵,就是为了来这里?”云初问。
唐苦点头。
“那你救那些西夏人是为了什么?”
唐苦犹豫了一下,就着方才开药方的纸笔写道:“同样是人。”
这审了一年多的所谓的叛国,到头来竟不过是医者仁心。
云初痛心不已,对云溪道:“这就是你们总督大人把他弄成这样的原因?”
云溪哑口无言,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唐苦。眼前这个男子有一头浅栗色的卷发,浅浅的弯弯的眉,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唇瓣,正用一双晶莹的大眼睛凝视着他。
唐苦指指云溪,写道:“一样绰约,偏化作两般心肠,这边禁风不胜,那边傲立寒霜。”他的字写得极其工整。一般来说,名医的字往往只有自家药童才看得懂,偏偏唐苦,字写得恨不得全天下的同行都能抄走他的药方。
云溪对他这四句词不明所以。
云初道:“你说我禁风不胜?”
唐苦点点头,“你自出生便身带剧毒。”
“是什么样的毒?”云初有些意外了,他只知道自己身患重病,却不知这病原是剧毒所致。
唐苦懊恼得很,云初救他脱离苦海,他却实在看不出云初中了什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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