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
常贵简直要哭了,皇帝本来好好在千秋殿批奏折,还翻了昭妃的牌子,谁知道看了一份谢瑾送来的密报,立时魔障了。撕了密报、摔了一屋子东西,看著是出了气。後来到了漱玉宫,皇帝开始喝酒。喝就喝吧,岂料帝妃就寝时吵了起来。
昭妃如今收敛很多,好长一段时间和皇帝相敬如宾,从不曾顶撞的。今天晚上,她却和皇帝激烈争吵。常贵在外边不敢进去,听了只言片语,竟是皇帝想玩後庭花,昭妃不干,在那里哭哭啼啼地反抗,结果惹恼了皇帝,丢下昭妃就走了。
大半夜的,皇帝去哪里不好,偏偏跑到祖先庙的万年塔上喝酒。万年塔是皇宫最高的地方,那里的风冷可以冻死人!下雪的晚上不睡觉跑来吹冷风,任谁也吃不消啊!
墨钦盘腿坐在塔廊上,一边大口灌酒,一边呓呓自语。哪里还有半分皇帝的威严?
寒风在天空呼啸,常贵听不清他的话,只断续听到:“媚儿……为何要跟别人?你骗朕!”
“阿良,他丢下我跟别人了……你也丢下朕……你们全不要朕了……”
渐渐的,声音低下去……墨钦没了声息,只坐著不动,好像入定一般。
强劲的风裹挟雪花在天地间盘旋,呜呜的声音如夜哭般一阵急似一阵,有种洪荒的苍凉。冰雪凝结在墨钦身上、脸上、眉毛上。他并不觉得冷,只感到一阵恍惚。
他想起小时候。那时,他是不得宠的落魄皇亲,父亲早夭,母子要靠信王府的接济生活。皇家的血统是一副沈重的黄金枷锁,光鲜的表面下是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
他从出生起,就被教育要上进,要出人头地,要回到王庭,为什麽呢?他不知道。
还好有阿良,那个惊采绝豔的人让他找到了一个努力的理由。为了追赶上阿良,为了能和他比肩,自己可以忍受枯燥的、没有尽头的学习、试炼,可以肥著胆子出生入死、闯过重重艰难险阻。
和阿良在一起,他充满雄心壮志,以近乎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做一个明君、圣君,他们一起指点江山、书写青史。
然而,有时候也会很累,也会想偷懒,也会想卸下那背了数年的黄金枷。那个时候,他就想躲进媚儿的温柔乡。媚儿,永远那麽柔顺缱绻。那双紫眸里的柔情让他不自觉地越陷越深。
失去阿良的那些夜晚,他抱著媚儿痛哭。媚儿总是轻轻拍著自己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唤他“钦郎”。
自己怎会如此迟钝,竟没有发现,是媚儿的深情填补了阿良留下的那个大洞!
但是,失去了媚儿,那个洞又裂开了,甚至比以前更大更空。
他做了万众仰慕的君王,圆了家族父母的夙愿,可以随心所欲生活,可那有什麽意思?荣华富贵和至高权利的後面,竟然是无尽的寂寞。即使他有酷似阿良的木馨,即使他有一个流著木氏血统的儿子,他还是很寂寞,或者说更寂寞。
他在大氅下环紧身体,想象那是媚儿的怀抱……不,媚儿背叛了他,把怀抱给了别人,或许此时正和别人相亲相爱……
冰冷的风仿佛在嘲笑他。他俯下来,用手按住心口,那里像是被荆棘捆绑,刺得鲜血淋漓、疼痛难当。
常贵吓得跑过,扶住他轻轻摇晃,著急道:“皇上,您这是怎麽啦?奴才扶您回去吧,仔细冻坏龙体可不是玩的……”
“走开!”墨钦使劲儿推开常贵,摇摇晃晃站起来,身体往前一倾,扑到栏杆上。
眩晕中,万丈塔下似乎有一个黑暗宁静的漩涡,散发出诡异的吸引力。
常贵见他半个身子挂在栏杆外,还伸出手往下够,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发出尖锐的叫声:“皇上!使不得!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还不快来扶皇上!”
内侍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墨钦抬下万年塔。
次日,皇帝发高烧了。饶是他烧得意识昏沈,仍然要来了宗室族谱,从中挑选了一位墨氏女子,封为宝华公主。紧接著下了一道古怪的圣旨──将宝华公主赐婚给既不是世家、也没有功名的布衣,步随云。
圣旨引起朝廷一片哗然,可是墨钦不管,软硬兼施地逼著宝华的家人嫁女,还急吼吼地定下婚期,著人护送宝华公主前往西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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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太监(七十一)公主劫1
“阿钦别玩了。我们的策论还没写,你还有两篇文章要背。”
“可是我们已经好久没出来玩了。”
“父王说我们以後要谋江山,现在得用功学习。”
“谋江山有什麽好?每天要做那麽多功课!”小墨钦嘟起嘴,一脸的不情愿。
小木良眨著眼睛想了想,道:“傻子,等你有了江山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如果不能出人头地,你娘永远不可能让你随心所欲的。”
小墨钦歪著头思量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有江山真能随心所欲麽?”
“当然啦,皇帝最大,谁敢管?”小木良肯定地答道。
小墨钦高兴起来,“对耶。好吧,我们现在用功,以後一起当皇帝。”……
两个孩子嘻嘻哈哈地走了。木永桢和长随旁边的假山後面绕出来,若有所思地看著小孩的背影。
“王爷,您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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