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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磊磊兮葛蔓蔓

杜瑗倒也没太多想,继续喝茶听戏,一直到了过午才拉着心不在焉的白镜苓去领新做好的衣服。白镜苓体态修长,样子俊朗,褪下那一身短褐,换上阔袖长衫还真有几分富家子的风仪。二人刚步出裁缝店,在大街上没走两步,就被一个女子拦了去路,殷殷地将一剪盛放的艳红山茶伸到他们面前。杜瑗一时无措,忙起手问:“姑娘这是要卖花?”

女子红着脸,不语摇头,眼神里浮起心思被猜错的薄嗔。“姑娘怕是认错人了。”说着便要拉着白镜苓走开,白镜苓从女子身边走过时听见她手里红药在隐隐低泣,心生恻然,便把她手里的红药抽走,凝息指间拈着尚还鲜活的切口。白镜苓刚接过红药,四周方才还眼光灼灼盯着他们的女人们纷纷向他们围了过来把手中的鲜花瓜果往他们怀里塞,更有挤不到面前去的女子把瓜果往他们身上掷。杜瑗见势头不妙,立马拉着白镜苓撒腿就跑,“你接那花做什么!”

“为什么不能接?”白镜苓看漫天向他们掷来的瓜果鲜花也觉得形态有点不妙,挣开杜瑗的手抱着他的肩,默念咒缩地而去。杜瑗感觉自己脚下生风,没跑两步身边的景观已焕然不同,不再是被困在人群中,也不在山下小镇里,而是在河岸一处高地上,他弯腰双手扶在膝盖上,放目河对面的小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河,才长舒了一口气。白镜苓蹲下身,把手里的红药插在泥土里。红药因着有他的一缕妖息支撑着,尚还娇艳,“多谢恩公相救,待奴他日化形,必当衔环报答。”白镜苓听这纤弱的声音,淡淡一笑,“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杜瑗见他蹲着对那朵红药出神,又可气又无奈,“这花既已摘下来,你再怎么挽回,也必然是要枯萎的。”杜瑗往前走了两步,远望河对面的小镇,有浮桥搭在河面上,浮桥上结满了彩绸,“今天是山下的彩灯节,本来还打算把卖药材换来的小钱今晚在听风楼上看彩灯吃肉。”

听得出杜瑗话语中的不悦,白镜苓站起来,拂了拂衣袂上的泥土,正想着安慰他两句,再施个障眼法回到小镇里,突然地一股森然杀气从后方袭来。“跟了我们一整天,还不打算出来吗?”白镜苓冷冷地问,把杜瑗拉到身后,化出银亮的画戟横在身前,微侧首对他说:“闭上眼,我送你到浮桥上。”

杜瑗摇摇头,“打架多个人多双拳头,赢面会大一点。”

白镜苓一时气结,青衣神君在他们面前凭空化形,腾腾仙气让周围草木笼上白雾。杜瑗见这正是白天买下自己所有药材的人,“这位客官,那个......您要是对今天买的东西不满意尽管说,咱和气生财。”

“我要是不想和气呢”青衣神君反手在雾气中一抓,手中稳稳握了三尺青锋,青锋上萦了缕缕紫气。青衣神君说罢提剑直指白镜苓身后的杜瑗,白镜苓把杜瑗护在身后猛退了几步,横戟格档。剑戟相抵之时,剑锋一偏,一挑一刺,“噗”的一声刺入了白镜苓提戟的一边肩膀。青锋上的紫气顺着伤处开始在白镜苓身上游走,只觉浑身好刀斫一般,每一寸经络如遭雷霹一样。他身后的杜瑗哪见过如此场面,被直奔自己而来的剑锋吓得脑内顿时空白,待看到长剑插入护在自己身前的白镜苓身上,有殷殷血红渗出时,他瞬间醒觉,要挣脱白镜苓的钳制上前去。

“别动!”白镜苓咬牙低喝,用未受伤的手结印给他施了个定身术将他一把往旁推开。就在这分神的时候,青衣神君手中的剑又进了几分,将他重重抵在树上,“咔”的一声,画戟跌落在地,剑刺穿了白镜苓的琵琶骨直钉入树干。“大胆妖孽,偷取日月精华而化形,亲近人族以窥精魂,你可知罪。”

白镜苓疼得脸色苍白,艰难地抬起头与青衣神君对视,“呵呵,天地不仁日月不为私,万物各取所需,哪说得上是偷?亲近人族不假,但我并无意窥他精魂。敢问神君,何罪之有?”白镜苓话完这番话已然气喘嘘嘘,却依旧憋着一口气抬头盯着青衣神君。暗红的血顺着胳膊一滴一滴地落在脚边红药上。

青衣神君修长的眉稍稍聚拢,眼前一片无瑕的白如鸿蒙初开混沌未分,山野小妖竟有如此纯净的灵识倒是让他有点意外。

白镜苓脚边的红药承了他自伤处落下的血,淡淡泛起红光,一个红衣女子袅袅化形,朝着青衣神君福了福身,“神君明鉴,奴被人族摘下,幸得恩公以灵识相救,方逃脱萎败成泥的命运。若神君今天必以除妖为任,奴愿以一己之命相抵。”

“上天有好生之德,望神君三思。”白眉白发的书生在青衣神君身边现形,拱手作揖。

青衣神君冷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本君当放任妖孽横行于野才称得上有好生之德了?”

白发书生稍稍沉吟,向他行了一礼说:“是,臣正是此意。”

白镜苓看青衣神君的脸色像寒冰一样,心想这一劫怕是逃不过了,扭头看被自己推到一边的杜瑗,看他因为被施了定身咒憋得满脸通红,他想对杜瑗说待他形销神灭后咒便会消除,只是他已然没这个力气了。想到形销神灭这回事,他竟有些许不舍,非是贪恋山上餐风饮露的清修日子,而是留恋茅屋里把酒共酩酊的时光。

青衣神君薄唇抿成一线,把剑利索地抽出,神情冷峻地看着跪在面前的白镜苓,“下月望日,本君亲引天雷至此,若你能挨过九道天雷,便予你个半仙。”说罢便拂袖飘然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雷填填兮雨冥冥

白发书生扶着摇摇欲倒的白镜苓,还顺手解了杜瑗的定身咒,叹息道:“也不知该说你走运还是背运,多难得的仙缘可你被折腾成这样子别说九道天雷,一道也足够让你形销神灭。”

“求仙人指点,杜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杜瑗跪在白发书生面前,向他不住地磕头。

“这一切与你无关,只是他修行中的劫,能过不能过就看机缘了。”白发书生看他们两个心里也生了些许恻隐,叹了一声,“离下个月望日还有些时日,先回去养伤。”说罢拂袖间把白镜苓与杜瑗送回山中茅屋,方回身结印压在红药额上,“你就在此地好好修炼,自有成正果的时候。”红药伏身叩谢,形态散去,枝头的红药片片散落地上只余短短一段枝桠。

白镜苓一脸惨白地昏睡在床上,杜瑗守在他床边,听得身后一声低咳,回头看原是白发书生,手上正捧着一朵金色云芝。白发书生站在床前,双手结印暗念咒语催动金云芝化作一团灿灿的光华,流转着延展开直至笼罩在白镜苓全身。待金光消散后白镜苓慢慢醒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全身每一寸骨架都刀斫般的痛,但精神不错,见得床前的白发书生忙支撑着起来,谢道:”镜苓多谢后土爷爷救命之恩。”

“区区一朵金灵芝,何足挂齿。”后土从袖里拿出一个扁长匣子交与他,“我看你那画戟样式不错,只是不大中用,趁着离望日还有些时日,把这个炼进画戟里。”

白镜苓接过匣子微微推开一条缝,被从里面溢出的灵气逼得一阵气息紊乱,忙合上匣子,“如此大恩,镜苓、苓何德何能。”

“无妨,我只是不想我放你身上的金灵芝白白浪费了。”后土拍了拍白镜苓的肩膀飘飘然地走了。

白镜苓看了眼神情凝重的杜瑗,忍不住展颜一笑,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今天连累你了。”

杜瑗摇了摇头,“其实,从见到你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是山间的精怪了。”

“那你猜我的真身是什么”

“哈,这还用猜吗,镜苓不就是茯苓么,就是山上那块大茯苓。当时要不是你现形,我也许已经拿药镰把它分成好几块拖下山去卖。”

白镜苓听了嘴角抽了抽,躺回床上,“待我挨过了天雷再与你算这笔帐。”白镜苓闭上眼好一会似乎睡着了,却又伸起没受伤的手搭在杜瑗肩上,把他的身子往后拉倒躺在自己身边,慢慢伸过另一只手掌轻轻按在杜瑗的双眼上,“快睡觉,看你盯着我的眼神,我还以为自己下一刻就形销神灭了。”

“嗤,老子才不担心你。”

“往后再有这样干架的事你得赶紧的走,你是凡身肉胎经不起碰磕。”显然白镜苓已经累得撑不住了,闭着眼慢条斯里地说着,话语里带了鼻音,声音渐低渐含糊,就这样又睡了。

得益于后土的金灵芝,白镜苓躺了三天就恢复如初,开始专心煅炼兵器对抗天雷,杜瑗每日独自上山采药,说来也怪,每日他都能遇到一只叼了金灵芝的赤狐,不知从哪里来,放下灵芝便消失无踪,他知道这一定是后土爷爷的惠赐。

画戟铸成出炉时,漫天红霞似火,白镜苓正j□j上身,凝神催动画戟成形,杜瑗紧张地守在一旁。画戟比天边的红霞还要艳丽张扬,赤焰如火凤一样缠绕着戟身,继而火光大盛画戟化作火凤浴火而出,在白镜苓身上盘旋了片刻,最后缠在他臂间成了一道凤翎纹。杜瑗喜忧参半,默默地守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镜苓当是他担心自己,心底暖暖的高兴,“过来。”杜瑗很听话地坐在他身边,他那满是汗的胳膊搭在杜瑗肩上,“明天的天雷你有几分把握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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