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问题,只是你不在时他把家管的不错,帮我分担了很多。”素贞说着拿起绍仁刚刚很宝贝的那本薄薄的书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异来,“张泰岳先生的文集!这是禁书,你在哪里搞到的?”
“冯伯父托玉隐宫的人带给我的,据说是娘当年送给那个人的东西,这本书在咱们出生前就和那块玉牌一起交到了冯伯父手中,说要是男孩儿就把书传下去,要是女孩儿就把书埋了,当年冯伯父本来是把书埋了的,后来知道了我还活着,就又辗转去老宅子把书挖了出来。”
“我爹?这么说这本书是知道娘身份的唯一线索?”素贞沉吟,十九年前她们出生时冯少卿并不在妙州任上,这段时间原是去故宅寻这本书去了,自她身世揭开以来,探知的所有恩怨几乎全是关于父亲的,她其实真的很好奇,她们的母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一心功利的父亲甘愿为她而放弃一切。
“可以这么说,不过应该还有一条不太靠谱的线索。”绍仁站起身把书桌后的位置空给素贞,斜靠在书桌旁,直视着素贞,“几乎所有人都说我长得和那个人很像很像,但是咱们两个的容貌却最多只有三分像。”
“你是说我的容貌比较像娘?”素贞略一挑眉,沉思着翻开了那本旧书,虽然看得出这些年来被保存的很精心,但毕竟敌不过岁月的侵袭,书页都已经隐隐泛黄,但其中的墨香却是越来越醇,“泰岳先生一生致力于为国改革的事情,只可惜人死不能顾及身后,为奸臣所害抄家灭族,更可惜的是他主政之时推行的那些治国良策,也都随他一起付之东流。”
“好了,冯丞相您就别光顾着感慨了,我不问政事,书就留在这里给你看吧。倒是今天公主嫂子殿下大人等了你一下午,最后是被皇上派人叫走的,我估计她今晚一定会召你去公主府过夜,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她吧。”绍仁说着有些调皮的坏笑,“今天替你哄了一下午公主殿下,可实在辛苦,我先回去休息了。”
“哎,绍仁,公主她……她可能对你有些误会,若是说了你什么,不要挂在心上。”
“知道了,姐,是我自己要做个纨绔子弟的,她什么也不知道,会误会我再正常不过了,倒是你夹在我们中间,辛苦了。”绍仁苦笑着冲素贞摆了摆手,“对于我们这些整天活在各种各样的阴谋里的人来说,她的无知就像天上的白云一样澄澈美好,她的存在的确是这个皇宫中难得的一缕阳光,姐,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保护好她,让她能够永远这样无知的快乐下去。”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保护好她,继续欺骗她,让她活在这所谓“无知”的快乐中吗?素贞黯然,自己可以做到为她挡去所有看得到的风雨和看不到的丑陋,但却做不到坦然欺骗着她的感情。她明明已经喜欢上了自己,可自己无论是继续欺骗她还是狠心甩开她,最终都会不可避免的伤害她。
一剑飘红啊一剑飘红,你怎么就一走了之了呢,你把公主推给我,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天香啊天香,身边有两个爱着你的男人,为什么你偏偏就要把心交给我呢?
于书房徘踱走之际,一内官携圣旨而来:冯绍民新任本朝丞相之职,对朝野政令多有不清之处,特令其离京下乡体察民情,待圣谕召回。
涌入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高兴,终于有一个不需伤害任何人的理由躲避天香了。
然而第二个念头便有些复杂,老皇帝选择在这个时候把自己这个新任丞相外放离京,究竟是何用意?接仙台修建在即,老皇帝此举到底是对自己意在保护还是意在排斥?
来不及细想更多,离开京城也好,刚好可以一边寻找太子,一边对京城的局势看得更加客观冷静,若是可以,还应该亲自走一趟鄜州,那里的局势或许并不比京城简单多少。
打定主意的素贞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踏进了公主府,在天香的闺房内等候被老皇帝召见尚未归来的公主,等待着和她说出道别的话。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今时的丞相冯绍民已经不是几个月前那个能被王公公和国师联手陷害的傻小子了,此次离京,我一定能全身而回,抱琴来喝你等我归来的美酒。
脑海中浮现着归来后同天香一起弹琴饮酒的画面,只不知到时候天香又会带给她什么样的“惊喜”,思考间不觉面上笑意满满,连路过的桃儿杏儿都上来打趣她。
素贞刚唤了一声“杏儿”打算询问一下天香何时归来,耳边“嗖”的一声有物飞来,抬手轻而易举的接在手中,笑问刚刚进门的天香,“公主,你又玩什么花样?”
却未曾想花样倒是真的没有多少,只是老皇帝让天香和自己一同出宫体察民情的消息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浇灭了她冯素贞所有的兴奋和思考。
心绪慌乱间智商都仿佛瞬间归零,听着天香头头是道的说着老皇帝关于太子的态度,才注意到手中方才天香扔过来的东西竟然是能随时调动地方军队的兵符令牌,素贞兴奋于老皇帝对于太子的态度终于明朗了起来,听取了天香的出行建议,抬手拍了拍天香的肩膀,连忙回府准备。
反应过来他就这么离开的天香甜甜的抚了抚自己刚刚被他拍过的左肩,算了,冯绍民这个家伙一提到国事就废寝忘食的,今晚就由他去吧,反正明天要一起离京,有的是机会和他在一起,等和他一起找回了太子老兄,他就能够不那么经常的为国事皱眉了吧。
唉,天香咬了口甘蔗,暗自惆怅,冯绍民那颗装了家国天下的心啊,什么时候会把我也装进去呢?
隔日一身奴仆打扮的素贞一边在府门口等候骑着小黑的“闻公子”一同出发,一边苦口婆心的嘱咐弟弟冯绍仁这段时间好好修身养性,不要轻举妄动。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都从昨晚上说道现在了,累不累啊,姐。”绍仁有些不耐烦的撇撇嘴,催促素贞上路。
被他堂而皇之的这一声“姐”吓的一惊的素贞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绍仁被飞来的甘蔗打中了胸口,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毛驴上扔出甘蔗的天香显然也没想到他这一记甘蔗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面上带了几分歉意,话语中却依然不依不饶,“昨天本大侠可是警告过你不许叫他‘姐’了,你还敢叫!”
绍仁尚在咳着,气势上却毫不示弱,“咳咳……我哥她就是个女人,婆婆妈妈一句话说个没完,我偏要……咳咳……我偏要叫!”
“你!”闻臭抬起手来却发现手中原本的甘蔗刚刚已经被自己打了出去,灵活的跳下毛驴想要去继续教训冯绍仁,却被手持刚刚被她扔出的半截甘蔗的冯绍民挡在了身前。
“公子,时辰不早了,该早些上路吧。”轻柔的声音仿佛能化开所有不快,天香接过甘蔗咬了一口,气鼓鼓的跳上了毛驴,回头看着刚刚停止了咳嗽的绍仁,“别让我听到有下一次,老实在家等我和你哥回来!哼!”
终于松了口气的素贞回头瞪了眼正眉目含笑的绍仁,做寻常小厮的模样小跑着去为天香牵驴上路。
直到素贞和天香二人的身影隐入人群,消失不见,尤在张望的绍仁才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姐,一路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卷八审局(五十四)
凭借着毛驴小黑的脚力和素贞步行的脚力,终于有幸赶在太阳下山之前进了妙州府城,虽是改换了奴仆的打扮,素贞还是怕被城里的百姓认出她就是几个月前惩处王公公和查办东方侯的钦差大臣冯绍民,因此进了妙州城后就一直低头走着,一言不发。
却没想到当街被人认出的并不是她这位名满天下的驸马爷,而是此刻坐在毛驴上正啃着甘蔗的“闻臭公子”,雅座上房都已预备妥当,而且分文不取,着实让素贞大感疑惑。
所幸一夜相安无事,素贞便也不欲深究,以免打草惊蛇,只是一面在行事上更加小心谨慎,一面暗中晓谕妙州府玉隐宫的联络点先一步查明太子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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