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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闭嘴！”天香红着脸对绍仁满口“淫词艳语”的言论发出警告，扬起手中甘蔗欲打，却又看到他一副掩嘴咳着的可怜模样，还是顿在半空中放弃了。

谁知冯绍仁因此更加不知死活，头头是道的接着说，“我哥这么做也对，毕竟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他大概是不想你喝那些避子药伤害身体，你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嘛。”

“冯绍仁！”实在忍无可忍的天香大声喝止了冯绍仁的荒唐，不想再看他一脸坏笑的表情，“你，你……我们走！”羞愤的带着身后一样红着脸的桃儿杏儿大步离开了。

绍仁状似随意的看了一眼身后也红着脸蛋的墨沚，淡淡的舒了口气，从她手中接过食盒走到一旁假山的凉亭中坐下，浅笑着说，“荠菜煮鸡蛋啊，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这个味道了，公主嫂子殿下大人还真的是有心了。”

红晕稍微退去的墨沚刚要答话，却见到那个本应在睡着的驸马爷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忙敛身行了个礼。

“哥，你醒了。”绍仁抬手招呼素贞一同坐下，同时对身后的墨沚道，“我们兄弟有话要说，你先回去休息吧，一会我哥送我回听风阁就好。”

墨沚淡淡应了声，红着脸退下了。

“我刚刚好像听到天香的声音了，她有来过？”素贞看着桌上不知名的菜肴，抬眸问向绍仁。

“喏。”绍仁冲桌上的两盘菜努了努嘴，“荠菜煮鸡蛋，公主嫂子殿下大人特意做了给你送来的，不巧来的时候你正睡着，不想打扰你，只和我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荠菜煮鸡蛋？”素贞有些疑惑的一挑眉，“这是道什么菜？”

绍仁嘴角漫上一抹莫名的笑意，“‘春来荠美忽忘归’，荠菜就是地菜，田间地头的一种野菜。今天是三月三，正是这种野菜长得最好的时候，民间百姓喜欢在这一天挖荠菜和鸡蛋一起煮了吃，祛风，除湿，还有个‘聚财’的彩头。你做了十八年的闺阁小姐，自然不知道这些。公主大概是想到‘冯绍民’出身民间，一定怀念这种味道，所以特意煮了给你送来的，顺便也给我捎上了一碗。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了。”

“原来这便是荠菜。”素贞看着满满一碗的荠菜煮鸡蛋，内心隐隐有些发酸，天香待“冯绍民”如此，任谁人知道，都会感到羡慕动容，今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执起筷子夹了一小口放到嘴里，却发现对面的绍仁眼中竟也闪着些许的泪光，心下不禁又黯然了几分，自己人生的前十八年，是简单到不行的闺阁生活；可绍仁人生的前十八年，究竟是如何在病痛和仇恨中挺过来的？

☆、卷十诱征（六十五）

三月三过后，公主的闺房内的书桌旁多出了一张睡塌。

素贞对此有些摸不着头脑，询问天香，天香也只是红着脸含糊的说是为了让她能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素贞勉强接受了这一解释，索性也不深究，毕竟终于不用彻夜读书伏案而眠了，于她而言的确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接仙台已经建了有几丈高了，素贞和张绍民、李兆廷还有刘长赢近日情绪都有些低落，之前他们派去打入欲仙帮，刺探接仙台建造进度和建造结构的三名兄弟，接连在两日之内被国师发觉身份，先后秘密杀害了。

察觉到可能内部有鬼的素贞几人无奈把议事地点由驸马府改到了有重兵把守的巡按府，却又在每每看到那个一心痴迷木鸟的太子之后更多了几分太息。

压抑之下的刘长赢最先按捺不住，背着素贞三人以楚灵王的故事向老皇帝进谏，其结果是惹得老皇帝震怒，连累父母与他一同发配边疆。

三人上路之时天降大雨，好似老天都为贤相的离京而哀悯哭泣。

素贞得知刘丞相一家离京的消息，从公主府的书案前腾地站起，刘长赢啊刘长赢，你的书生意气、不懂隐忍终于牵累了家人，要在这瓢泼大雨中黯然离京。

离开京城也好，至少可以远离是非和阴谋，下半生过的安全无忧，兆廷，珍惜这因祸得福的解脱，和刘倩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吧。

意外的听到杏儿告知，李兆廷和刘倩并没有一同被发配，内心不禁泛起了一丝疑惑，老皇帝赶走了刘长赢和他的父母，却留下了仕途正盛的李兆廷夫妻二人，很难不让素贞怀疑他此举是故意为之。毕竟早在从老皇帝对待太子和天香的态度中素贞就已经意识到，他或许算不得一个好皇帝，但绝对是一个好父亲。

思忖间听到天香兴奋的语气提到一个尚未见过世面的小东西，素贞霎时变得有些悲喜莫辨，激动起来。是啊，时间已经过去的够久了，兆廷和刘倩都已经有了孩子，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不会有人还记得那个名叫冯素贞的苦命女子了吧。

自己和李兆廷，终于从恋人走向了同袍，各有各的家庭，各有各的人生。

大雨过后的第二天早朝，依然不平静。

以王阁老为首的一干东林党官员和以礼部方尚书为首的一干浙党官员竟然意外的站到了同一战线上，对老皇帝放逐刘丞相一家一事表示抗议，联名进谏老皇帝，奉劝他停止修建接仙台，废黜国师。

素贞讶异于自己这个当朝丞相对朝臣如此大的联合动作竟然在事前一无所知，隐约意识到自己这个百官之首空有一个名头，实际上却还缺乏足够的威望统御百官，看来官场复杂，自己这个年纪轻轻的丞相大人想要赢得朝臣的信服，还缺一些砝码。

低眉沉思了半晌，抬头看到老皇帝强压怒气的表情，素贞暗自叹息了一声，身姿卓然的走出了班位，站到了群臣的最前面，朗声打破了群臣和老皇帝间的僵硬的对峙。

一番话说得不软不硬，不锋芒毕露却又句句直指老皇帝错处，适时的包庇了殿上方才与老皇帝对峙的一众大臣，只一个人便吸引了老皇帝和众大臣全部的注意力。

素贞在赌，赌老皇帝对自己的信任，赌老皇帝那残存的清醒此时还在。

老皇帝震怒的声音终于喝断了素贞娓娓道来的上奏，群臣随老皇帝一拍龙椅扶手的动作而跪倒一地，国师颇有些得意的用小指摸着鼻子，抬头看向这个大殿上此刻唯一站着的挺拔身影，冯绍民今日还真是不知死活。

跪在素贞身旁的李兆廷心急的扯了扯素贞的官袍下摆，示意她赶快跪下向老皇帝谢罪，素贞却不为所动，依旧傲然的立在那里，只是不再说话，唯用清亮的眸子和老皇帝对视起来。

“冯绍民，你是想让朕把你也发配到边疆去吗？”老皇帝声音阴冷，带着明显的愠怒。

“儿臣不敢。”素贞神情中不见一丝害怕，说的不卑不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当了丞相翅膀就硬了，还学起刘韬煽动群臣向朕施压了，别以为朕不知道是你这个丞相在背后搞的鬼！”

“儿臣此举实属无奈，还盼父皇能够顺应民意。”素贞撩襟跪地，却依旧面容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