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怜星果然兴致勃勃地学了一下午,她没有内力,自然是做不到邀月那般的,十个指头倒戳了十五个针眼,到晚上邀月亲手给她敷药,见那血点斑斑,把她的指头含进口里,一一舔舐,怜星咯咯笑着叫痒,然而却并不阻止。
这一晚两人并排躺着,怜星就钻进了邀月的被窝,央她唱歌。
邀月唱着荒腔走板的歌谣,搂着睡得迷糊的怜星,一宿未眠。
次日怜星睁眼,第一句话竟是“姐姐,我昨日那副绣样呢?”
邀月既喜且忧。喜则怜星似有好转,忧则实不希望怜星想起过往。
幸而怜星一心只扑在她那新手艺上,一个上午都在对付那朵牡丹——她见昨日邀月绣得漂亮,央着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图样,可惜照着绣了这么久,一瓣花都没有出来。
到晚饭时候,邀月见怜星还拿着针线,绣一下,倒要打两三个哈欠,时不时还要偷偷朝袖子里看一眼,等她实在熬不住睡过去,偷偷把衣袖翻出来一看,上面歪歪斜斜绣着四个字:“八月初六。”
这是她的生日,不知不觉,怜星已经回来两月有余,而邀月的生日,也又要到了。邀月想了想,召怜星跟前的几个侍女来问,昨日绣歪了花样的那个宫女道:“二宫主想为大宫主亲手做件礼物庆贺生辰。”
邀月把衣服放回去,搂着怜星,又失眠了一晚上。
这一晚,她没用秘法压制怜星的内力,也没给她喂任何定心凝神的药物。
等到次日怜星惊喜地跑来找她,说学会她的刺绣法子的时候,她也配合地装出惊讶的表情,夸奖了几句。
怜星笑得如此灿烂,灿烂得令邀月觉得,若是怜星能一辈子这么笑,让她做什么都行。
怜星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画,她假装不说,却将她最爱的工笔放在书桌最显眼处。晚上怜星偷偷跑去她书房,摸索了许久,把那幅画藏了起来。
然后怜星的花样子就变成了那幅工笔百花图,正中一朵大红牡丹怒放,灿烂得像是绣玉谷的阳光。
八月初六,邀月生辰,紫荆请示是不是要如往年那样大办。邀月拒绝了,她特地在花园置了一桌小菜,甚至还摆了一瓶果酒,怜星从背面贴过来,两手捂住她的眼,问她:“姐姐,猜猜我是谁?”
邀月笑嘻嘻地道:“唔,难道是桃蕊?”
她听见怜星气呼呼地说:“笨,这里敢叫你姐姐的,除了我还有谁?”
邀月花了一会功夫,才把怜星哄得化嗔为喜,看着邀月笑道:“姐姐,我有东西给你。”
邀月看看怜星身后婢女捧着的长长卷轴,假装不知道那是什么,怜星拉着她的手道:“你闭上眼。”
邀月听话地闭上了,她听见卷轴展开的声音,然后一柄剑悄无声息地穿入心脏,她睁开眼,看见怜星手里拿着名剑碧血照丹青。剑身已经大半没入她自己的身体里,剑柄在怜星手里,怜星脸上殊无笑意,看见她睁眼,把剑又向前捅了一点。
桃蕊大喝着冲上来,周围数名弟子拦住了她,邀月眼睁睁地看着几把剑穿过桃蕊的胸膛出来,再看看自己,忽然觉得心很痛。不是被剑刺穿的痛,而是别的奇怪的什么痛。
怜星把剑缓缓地抽出来了。
邀月看见剑上在滴血,先是缓慢的一滴、两滴、三滴,后来是一条细细的带着间断的血流,血流渐渐密了,连成一条线,鲜艳的血液将剑身染成诡异的碧色,泛出泠泠寒光。
寒气从心口开始蔓延,散入身体四处,冻得邀月无法思考,而眼耳都还是灵敏的,她听见远方传来打斗的声音,她听见紫荆在怒喝:“你们不能这样!”她看见怜星转头对那边喝了一句:“不要伤人。”但是那边的声音已经结束,她已经听见几声兵器入肉的声音,接着紫荆的喝呼和弟子们的闷哼都消失了,四野一片寂静,天地间好像只剩下她,还有眼前站着的,神情漠然的怜星。
“星儿。”她努力叫了一句,伸手掏出一直贴肉藏着的小盒子,里面是解药,她总怕自己耽误了日子,每天每天地在算着时间,却又踟蹰着不肯给出来。
现在她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怜星那虚无缥缈的上辈子是什么样,她不知道,这辈子,她被怜星骗了两次,却始终没法对她狠心,那么上辈子,到底是要疯狂成什么样,才可以亲手杀掉自己的妹妹。她那么可爱的小妹妹,她的妹妹即使是骗人的时候,也是那么美。叫她宁可相信这样虚伪的假象,也不忍心戳穿。如果最后她一定会变得疯狂到杀掉怜星的地步,那么现在死掉,是不是反而是一种解脱?
邀月留恋地最后看了怜星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停止了呼吸。
怜星木然地接过盒子。被邀月强迫的那一晚之后,她就渐渐地开始恢复记忆。她怕自己又忘掉,把零散的字句刺在衣裳和器物上。无法忍受邀月的弟子自发地组成了同盟,怜星察觉了,又拉了她们一把。她们帮助她回忆过去,帮助她策划如何骗过邀月,怜星也一一实行了。现在看来,她是成功的,可是真的杀掉邀月之后,她却又觉得很空虚。
无论上辈子怎样,这一世,邀月确实待她不薄。
即使是在最后关头,邀月也没有垂死挣扎,困兽一击,反而还干脆地给出了解药。
怜星不必担心解药的真假,因为万春流也已经与她同气连枝了。
只是一切目的都达成以后,她却觉得很累。
最后一点记忆也全部回想起来,是年幼时候她和邀月相依为命的夜晚,邀月抱着幼小的她,笨拙地唱着奇怪的歌谣。那时月色很好,天边零散地点缀着几颗星星,唱完歌以后,小小的邀月抱着小小的怜星,指着天上的月亮说:“以后长大了,我们都改名字,你叫做月儿,我叫做星儿,我像星星拱卫月亮那样,一辈子护着你。”
那时候的怜星说过什么呢?哦,那时她睡迷糊了,只丢下一句:“姐姐你的歌唱得真难听。”
“姐姐,你的歌唱得真难听。”怜星微笑着抱起邀月的尸体,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但是再也没有人敲她的头,笑骂她一句,也再也没有人会笑骂之后依旧搂着她,继续用奇怪的歌喉吵得她难以入眠了。
【为什么人总是爱得短暂,却恨得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人总是爱得短暂,却恨得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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