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挥挥手,让人把饭菜撤下去。
紫荆从外头进来,邀月以为她是来劝自己用饭的,讪讪道:“我下午用了点心,不饿。”母亲走时交代紫荆照看自己,结果这丫头已经完全替代闵姑姑成为大总管一般的存在,邀月也不得不顾忌她几分。
紫荆看她一眼,道:“是外头有信来,指明请大宫主亲启的。”
邀月道:“哦?这倒是新鲜,我好久没收到外头的信了。”随手拆开,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你妹妹在我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二更也准点到啦~母上和闵姑姑的番外在酝酿中~
☆、甜之一
邀月拿着纸条的手一抖,问紫荆:“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什么吗?”
紫荆道:“已经向门前值班的人问过,酉初交班换人,之前还没有任何物件,新换的人一巡就发现这张条子,中间不过一息的时间。拿到条子之后,弟子们立马通报进来。婢子问过所有该班及换班人员,外头值守有两名一等弟子各带十二人,连巡逻过的两队都道没有瞧见任何异动。”
邀月把手上的纸条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自言自语道:“怜星走了才五日,外头人怎么知道消息?”
紫荆知她不需要应答,便低了头不说话。邀月以两根手指捏着纸条轻轻揉搓,入手的触感与宫中常用的纸大不相同。纸面微黄,纹路粗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字迹虽然歪歪扭扭,笔力却颇深厚,像是江湖人士的手笔。每一个字都写得清清楚楚,一点比划也没有漏,也没有差错,写完以后下意识地在后头点断一下,可见是多少读过书的人。拿近一嗅,墨倒是不错,闻着有股淡淡的清香。这天下读过书的武人不少,却也不多。肯这般讲究用墨的,又要少一点。无论用的是什么法子,有能力挟持怜星的就更要少了。而能同时制服燕南天与怜星的,则屈指可数。
邀月背着手在室内踱了一会,重新拿起纸条一看,淡淡道:“去查这纸是哪里的,叫弟子们警醒些,若有东西送来,无论什么时间,都直接送到我跟前。”
紫荆应声退出。
邀月重新对着外面望去,天色已晚,远山在夜色中模糊不清,她有些焦虑。这纸条上只有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若说是勒索,为何不点名所要之物?若说不是勒索,那么又为何要绑架怜星?
…因为怜星好吃啊…
怜星睡了好长的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入目是简陋的木质屋顶,起身一看,身下是一爿木头床板。床上铺着厚厚的棉被,倒是不难受,身上盖着一层粗粝的麻布,隔着衣裳,倒也不甚折磨。
怜星跳下那床板,打量四周,这是一间简陋至极的小屋,里头除了这简单的木头床,便是一个歪歪斜斜的小木桌和两个做工粗糙的矮凳。桌子上有一只粗瓷水壶,还有一碗粥,一个馒头。怜星看见吃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叫唤起来。为了赶走燕南天,她自己也不饮不食了三日,着实饿狠了。
谨慎地拿起馒头嗅了一嗅,将这东西又放回去,走到门口,轻轻一推,门锁着。
怜星想要提气用力,却发现内力凝滞,根本无法聚集。而且这还不是吃了药之后全身绵软的模样。而是一切如常,独独内力消蚀,无法运用。
极短的惊慌过后,怜星便镇静下来。倘若有人真的要她的性命,趁着她昏迷之时便可下手,何必再这么麻烦?
怜星坐到矮凳上,重新拿起馒头,大口吃掉,又一口气将粥喝完,肚子里有了一点东西,反而更加饿了,她想了想,走到门边,用力拍门。
拍门的声响持续了好一会,才有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锁。她说的方言,怜星听不懂,从声音听倒像是个农妇,总之不像是武林人士。怜星仗着身形灵活,趁那人进屋的间隙闪身出去,才出门口,只觉全身一麻,有人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扛在肩上,送进屋内。这一瞬间怜星已经看清自己身处一处农家小院,她住在左边的屋子,旁边还有一间大屋,一间像是柴房的小屋。院子用木栅栏围起,院门挂着两串辣椒,院子里有几只鸡在跑来跑去,一条黄狗在门口懒洋洋地晒太阳。
那扛着她的人将她面朝内的放在床上,怜星眼角余光扫到这人穿着白色的鞋子,肩和手都很柔软,呼吸很轻,走路也秀秀气气的,不像是男人。
这人身上有熟悉的香气。
那农妇的骂声戛然而止,改为呜呜呃呃的声音,像是被点了哑穴。
怜星听见她开始收拾碗盘,然后出去,过了好一会,那农妇似乎带了吃的进来,整个屋中散满了食物的诱人香气。
这农妇这回畏畏缩缩地过来,将怜星扶起坐好,再从一个纸包里头拿出一颗栗子,剥开,喂给怜星。怜星小心地吃完,那农妇又剥开一颗,如是喂了几次,忽然伸出手指,一个一个地开始数。
怜星道:“我吃了七个了。”
那农妇于是一连剥开了三个,一股脑喂到怜星口里,怜星道:“一个一个来。”见她双手既厚且粗糙,微觉嫌弃,然而仔细看时,其实洗得很干净,指甲缝里都白白的,这才没说什么,一颗一颗吃完,眼珠一转,笑道:“其实方才一共只有九颗。”
那农妇没开口,看了她一眼,搓搓手,走出去,没多久就回来,把东西收走,门锁上。
怜星见骗不过去,撇了撇嘴。横竖她方才说七个,也是骗人的,那老婆子动作快,方才数数的时候其实已经给她剥了十一个,怜星已经赚了四个了。
怜星就这么在床边坐了大半个时辰,穴道居然自行解了,她眯了眯眼,倒在床上,重新睡去。
肚子饿,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入睡,然而睡得又很香甜,再醒来桌上依旧有一碗粥,一个馒头,一盘子剥好的栗子,都是热腾腾的。
怜星把东西一一吃了,又踱到门边,这门倒是好门,几层油纸贴得整整齐齐,她伸出指头,戳了几次,都戳不破,到桌上摸了筷子,捅了好几下,筷子刚伸出去,就啪地一声被折断了,只是油纸也破了个小洞,怜星从洞中向外,只看见一只眼睛也正向内看来。
她眨眨眼,道:“足下何不进来一见?”眼睛的主人迅速消失了,不多时,那农妇又进来,拿一片新的油纸贴在洞口。怜星笑嘻嘻地看她糊门,眼见要好了,又拿半截筷子向下头戳了个洞。
那农妇骂了一句什么,愤愤地拿刷子又将下面的洞糊住,怜星换个地方又戳,那农妇耐着性子补,如是几次,怜星笑嘻嘻地戳,那人苦哈哈地补。忽然那农妇恼了,把刷子一甩,怜星以为她要做甚,谁知她却只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这人起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再是边哭边絮絮叨叨,以土话说些什么,等到泪水涌泉,滔滔不止之时,忽而扯着嗓子吊了一把,把在一旁看热闹的怜星惊了一跳,但见她嗓音洪亮,嚎哭叫喊,中气之足,不亚于武林高手;嚎叫之外,竟还高低婉转,悠悠扬扬,若非嗓子实在有些破烂,倒也是个唱歌的材料。
怜星一惊之外,倒觉好笑。饶有兴致地从洞中看这农妇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持续约有两顿饭功夫,其声势居然一点不歇,怜星干脆做到矮凳上,倒了杯茶水,横竖她眼力极佳,隔着这么远,也能从洞中视物。
“闭嘴!”外头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低声喝了一句,人影从侧面闪出,几下点了那农妇的穴道。怜星站起来,唤道:“闵姑姑!”
门外闵九珍叹息一声,推门进来,道:“二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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