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7(2 / 2)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久久没有回答,程溏颤着声音低低道:“你肯不肯信我?且放心去睡。等天亮了,我便带你去桑谷。魔教既然和桑谷毗邻而居,想来他们对荼阁亦有所防范。雪庵……雪庵……我一定会救你。”他一遍一遍轻声重复,不知到底要说服谁。纪雪庵闭上双目,淡声道一个好字。只听衣衫轻擦而过的声音,他抬手点住自己昏穴。

程溏低喃一声:“雪庵?”他连滚带爬地冲到纪雪庵身旁,冰凉的手指在他脸上乱摸,却又惊吓般缩了回去。纪雪庵一动不动,皮肉觉不出丁点温度,竟如死去一般。程溏吓得一把扣住他脉门,但冻僵的手指如何摸得清楚,不管不顾将耳朵贴在纪雪庵胸口,听见缓缓心跳,才松了一大口气。

他如释重负抬起身,心中一松,却空落落再无依附。黑暗之中,慢慢响起细弱哽咽声,声音的主人强忍着哭音,呼吸间全是粗喘湿音,哭声愈来愈大,最后竟成嚎啕。那人明明肺脏受伤,连深吸一口气都作痛,此时却放声大哭,似要将疼痛悲伤尽数发泄。却听一阵猛咳,哇的一声,终是喷出一口血来。

纪雪庵再也难以强忍,骤然睁开双目。他并非不信程溏,也不愿再叫程溏担忧,但这般绝望黑夜,他如何能放程溏一个人苦苦捱过!不动,不说话,装作睡着,将所有的心绪都压下,即便如此,也要陪着那人。又有什么困难,纪雪庵在心中冷笑一声,他本来就是心肠坚硬冷漠无情之人,只有他冻死旁人,还从未有别人冻死过他!

耳畔程溏哭声渐止,因吃了冷风时不时抽噎一声,却大约已冷静下来。纪雪庵只觉他气息凑近,嘴唇贴在自己脸上,嘴中却含着一口雪。程溏寻到纪雪庵嘴角,将口中半化的雪喂给纪雪庵。纪雪庵的身上略略一重,却是程溏掬了一捧雪洒在他胸前。他不明所以,只待程溏慢慢拾了雪,盖在他身体之上,渐渐竟将他脖子以下皆埋在了雪地里。

程溏终于停下动作,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雪庵,你还冷么?”纪雪庵自不会回答,却不由一愣。那层雪覆在身上,竟如一条薄被,叫他觉出一丝暖意。他诧异过后便明白,他体内不再动静,身外又愈发冰冷,却叫血寒蛊虫太平下来,反而不若先前这么冷。纪雪庵思索时,身上的雪已被冻得硬梆梆,他只觉胸口一重,却是程溏趴在了那处。

他似是累极,方才耗去太多体力,手臂抬起想要再摸一摸纪雪庵的脸,却垂落在地上。程溏低喃着自言自语:“我虽然冷得厉害,对你而言却还太热。不能直接碰你,只好这样。”他说完,停顿许久,却将脑袋微微扭过,声音中仿佛被抽走魂魄,一碰就要破碎,“韦行舟,我后悔啦。”

一股钻心的酸楚冲上纪雪庵胸口,险些叫他压制不住,体内蛊虫又蠢蠢欲动。他恨不能狠狠拎起程溏,冷声质问他为何后悔?就因为他中了这等下三滥的蛊虫?纪雪庵并不知道血寒虫是否有解,这般不动不语不食,到底还能活几日?但错的人是他,是他一时大意,才叫二人陷入如此境地。程溏什么也没有做错,又凭何后悔?纪雪庵强忍酸意,后悔也罢,失望也好,但如若程溏敢因此做出什么傻事,他——

他刹那间心中凉透,竟是连想象一分也做不到。蛊虫却喜爱他这般心寒,乖乖蛰伏。却听见黑暗中一声轻笑,程溏哈哈笑了两声,语气满是自嘲,“我是你一局玩不尽的游戏么?何时才会服输?何处才能分出胜负?我这般苦苦挣扎,险象环生丑态百出,你瞧着是否精彩有趣?哈,你既敢赌上性命,我便奉陪到底。不过你且记住,我拼命活下去,绝不是为了取悦你!”

程溏手指一下插入蓬松积雪,狠狠握起一掌雪团,朝着魔教方向,全力扔了出去。他这一下牵动伤口,疼得连连嘶气,却好似真正出了一口恶气,开怀大笑起来。他一夜间又哭又笑,宛如发疯,失态连连。纪雪庵却又想起那三个在腊梅林外堆雪人的兰阁少年,那三人慢慢幻化作程溏,程溏咧嘴的模样,程溏清脆的笑声,程溏蹦跳的身影。他不过十九岁,拼死从魔教逃脱,孤身在江湖漂泊,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在这样一个走投无路的雪夜,却反而透出一股难以击败的天真。纪雪庵微微勾起嘴角,他从未见过的幼年时无忧无虑的程溏,此刻却在他眼前重现。他如获珍宝,捧在掌心带着微微惶恐无措,冷硬的心却生平头一回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满足。

纪雪庵无声地叹了口气,面上微笑却愈发明显。一时之间,魔教韦行舟荼阁血寒虫皆从他脑中淡出,只余下程溏,天地间独一无二,他心爱的人。程溏亦在此时转过头来,黑暗中凝视着纪雪庵,一字一字坚定道:“雪庵,我一定救你。”

这句话他已说过许多遍,但这回声音中再无脆弱颤抖。纪雪庵弯唇一笑,堂堂纪大侠竟要一个身无内力的瘦小少年来救?真是好笑,从前不能想象之事,为何如今却叫他比任何时刻都感到骄傲得意。

那一夜再漫长,天空也渐渐亮起来。程溏絮絮叨叨,捡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废话,说一个晚上不停。纪雪庵开始只道他太过紧张担忧,后来却幡然醒悟,程溏只是拼命不让自己睡着。他没有一丝内力,在这样的寒夜里,或许打一个小盹却再也醒不来。直到东方发白,他才卧在纪雪庵身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雪在半夜停了,晨空一片澄澈,蓝得叫人欣喜。程溏动了动发僵的身体,忍不住露出笑容。他缓缓站起,捂着胸口走到松林外深潭边。飞瀑溅起的水花打湿他头发,程溏小心翼翼爬下水边乱石,探出一条手臂伸入水中,又一个激灵缩了回来。他低叫一声好冰,抬头望向瀑布,心中却生出与纪雪庵先前同样的疑问。水潭之中必然有古怪,不然为何天寒地冻却不结冰。

程溏想了片刻不得其解,干脆不理,转头走回纪雪庵身边。他忽然加快几步,急急道:“雪庵,你醒了?”纪雪庵睁着双目埋在雪被下,只作方才醒来,微微点头并不说话。他面色冻得发紫,却不见痛楚,程溏目不转睛瞧着他,“你现下感觉如何?”纪雪庵开口沙哑道:“你将我埋在雪中的办法甚好,蛊虫大约冷得睡着了,身体之中感觉不到异样。”程溏松开颜色笑道:“我便知道,虽然只是一时应付,以冷攻寒,大约会有用。”说话间,十指挖开发硬的雪块,扶着纪雪庵坐起,被他一把拉住双手问道:“你呢?昨夜可有冻坏?伤口还疼不疼?”程溏摇头一笑,“确是冷极,别的倒不打紧。”二人四只手交握在一处,却实在说不清究竟谁的手更冷,到底是谁暖和了另一个人。

相顾默默无语,对视的眸中却满是眷恋。纪雪庵忽然别开双目,淡声道:“我此刻虽无恙,只怕还是不能动一分内力。深潭之下才有路,又该如何闯?”程溏目光瞄向潭边石堆,却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既然你我二人皆无力潜至潭底,不如干脆沉到那里。你瞧水潭边有那么多大石头,若是抱着巨石跳水,兴许便能找到水下岩洞。”

纪雪庵闻言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由眼中一亮。但一瞬过后,他却摇了下头,“此法或许可行,却仍是太过冒险。我暂且不论,你肺脏受伤,本就呼吸艰难,如何忍得住一口长气?”程溏急得连连摇头,“非常时刻,岂能瞻前顾后?我们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不得不放手一搏!你可不要小瞧我,我也会游水,以前和人比憋气,从未输过!”

生死攸关,又怎能同憋气儿戏相提并论。纪雪庵腹中无数劝语,但面前程溏毫不退缩的眼神,却叫他尽数吞了回去。他自嘲一笑,没想到自己也有今日,当断不断,竟被人说瞻前顾后。纪雪庵伸出冻僵的手脚比划几下,待活动自如仍无感觉到蛊虫作乱,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先前试水,潭水是否亦冰冷?”程溏点点头,不由蹙眉道:“我也觉着奇怪。春季未至,冰雪未融,何处来这样一条气势颇盛的瀑布?大雪落入潭中,又为何不结冰?”纪雪庵沉吟片刻,却道:“好,我们便按你所说试一试。”

他行动无碍,便起身走到潭边,弯腰挑了一块巨石。纪雪庵凭蛮力抱起石头,果然并不轻松,摇晃走到潭边。程溏紧张地跟在他身旁,瞪着石头,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纪雪庵放下大石,却解开腰带绕在程溏身上,将二人紧紧缚在一起。他伸手理了理程溏的鬓发,淡淡道:“你怕不怕?”程溏微微一笑,却握住他手。纪雪庵回以轻浅笑容,缓缓道:“潭水冰冷,你且忍住。气憋不久也不打紧,我会一直看着你。九死一生,我们已闯过多次劫难,定然这次也终会平安。”

语罢便蹲下身,双臂抱住巨石,使力慢慢站了起来。他向着潭水踉跄几步,拖着程溏也往前冲去。却是狠狠一个寒颤,纪雪庵险些松手砸伤自己。他心知再容不得片刻犹豫,就着跌撞冲势,只听扑通一声,两人一石一齐没入潭中。

仿佛堕入冰窖,随着巨石冲势跌至潭底,一时只觉耳膜胀痛不已。纪雪庵在水底睁开双眼,早已弃了石头,拉住程溏一臂闭气打量水下。潭水冷彻骨髓,纪雪庵皮肤刺痛不堪似寸寸裂开,但精神竟振作不少。潭底光亮模糊,他隐约看见右手边石壁上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不由心中一动。人在水下动作终不比地上,纪雪庵一足蹬在石头上向右拐去,不自觉腿上灌入内力,待游出数丈之远,才发觉体内真气收放自如,全无艰涩不适。

这一下实在叫纪雪庵喜出望外。他在入水之前问起程溏水温,心中便隐隐有这般念头,若潭水冰冷,是否能愈发抑制血寒虫。但他却万万不曾料到,血寒虫寄居在心脉中,游走于周身血液,竟会惧水。情急时刻却不由纪雪庵多想,一面往石壁黑洞游去,回头看了程溏一眼。

程溏半闭着双目,面色在幽暗水下发青,但嘴角并无气泡溢出。纪雪庵不敢耽搁,他本就习过闭气功夫,如今内力恢复,当即双腿单臂奋力划水,带着程溏游向石壁。他视线渐渐模糊,却不知是光亮愈来愈黯淡,还是潭水愈来愈混浊。纪雪庵只觉周遭水流忽地激荡,似分成好几股,流窜不息,但水温不复冰冷,大约混在其中一支却是热流。他心中一紧,只怕蛊虫故态复萌,不料血寒虫在水下却一动也不敢动。纪雪庵再也顾不上,一头扎入乱流之中,却后背猛然一痛,仿佛吃了一记重击。

霎那之间,纪雪庵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甚至脑中一片混乱不知发生何事。他一时陷入须臾晕眩,只觉身上一松,耳畔却响起轰鸣水声。纪雪庵茫然睁眼,用力甩了下头,才发现自己竟已浮至水面。身旁飞瀑近在咫尺,纪雪庵胸口仍浸在水下,飞快转了一圈,心中却悚然大惊。“程溏?程溏——!”巨大声响盖住他的叫唤,他莫名其妙被冲上水面,但程溏又在哪里?方才那一瞬,他丧失所有感觉,是否自己松手放开了程溏?他急忙拉起身上腰带,低头一看,却痛得大吼出声。腰带上留着一道齐整断纹,分明是被人用利刃斩断的。

纪雪庵双目赤红,几欲发狂。他紧紧握起双拳,一拳击在水上,轰的一声掀起一个巨浪。浪头落下,水上却已不见纪雪庵身影。他气归丹田,身体如一块玄铁,重重向下沉去。却还未及潜至潭底,又是一阵暗流汹涌扑来。纪雪庵惟恐再次回到水上,勉强闪身避过,却不知又是哪一股乱流狠狠撞在他后脑之上。他只觉眼前一黑,内劲一松,身体不知被卷至何方,再无知觉。

第十六章

纪雪庵慢慢转醒,不自觉皱了下眉,才睁开眼睛。入目却是一顶浅色帐子,鼻端嗅到浓浓药香,自己正躺在厚软被子下。他一惊,飞快坐起掀开帐子,一眼瞧见缩在轮椅上瞌睡的年轻人惊醒过来,眼周带着青黑,看向自己却立时喜形于色,“纪大侠,你醒了!”

此人自然便是祝珣。纪雪庵匆匆扫视屋子,看来自己已在昏迷之后到了桑谷。他面色却不见丝毫好转,语气冷厉急切道:“程溏在哪里?”祝珣连忙道:“程公子并无大碍,尚在邻屋休息。”纪雪庵略点一点头,摊开空荡荡的掌心,又问道:“连璋呢?”祝珣慌慌张张掉转轮椅,“在、在桌子上,可要在下去取来?”

“不用。”纪雪庵打断他,见祝珣回到床边,缓声道:“多谢祝谷主搭救之恩。”祝珣面颊微红,摆手道:“纪大侠不必客气,唤我祝珣便好。”纪雪庵不置可否,忆起先前在深潭水底那些匪夷所思的事,不由又皱起眉头,问道:“我究竟如何来了桑谷?”祝珣正了正神色,娓娓道来:“昨日桑谷守卫发现纪大侠和程公子时,二位正躺在那水潭通向的岩洞狭道之中不省人事,便将二位带回桑谷。若在下没猜错,纪大侠可是在水下被卷入乱流?那潭底暗流在岸上瞧不出一点端倪,实则十分汹涌激烈,或许二位便是随乱流抛入岩洞之中,只是重重落在地上失去意识。”纪雪庵略一思索,暗道祝珣久居桑谷,于潭底暗流果然熟悉得很。原来他先被错流卷至水面,而程溏大约更早便被卷入岩洞,不论如何,总算二人并未被冲散。

他抬起眼,却见祝珣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懊恼自责,不由奇怪。祝珣迟疑片刻,轻声道:“说来还是在下不好,当初指给纪大侠的路,是一条隐蔽曲折的路。其实……其实桑谷另有平坦山道通往山下,只是谷中有规矩不许说与外人。”纪雪庵不以为然,淡道:“无妨。”他自然早就料到,祝珣自己便有腿疾,这条爬山涉水的路,马车和轮椅断不可能通过。但瞧祝珣依然不能释怀,纪雪庵心中暗叹,缓缓道:“你肯将这条路告诉我,已是救了我与程溏二人性命,我哪里还会责怪你。祝珣,谢谢你。”

祝珣闻言抬头,双目微微发亮,眼中全是喜色。纪雪庵却略垂下眸,已不知该说什么。他与程溏出现在桑谷外,显而易见从魔教逃来,他难道便不怕引火上身?魔教早年有闯入谷中掳走他的恶迹在先,不难想到两人避难于桑谷,万一再因此事祸及桑谷,祝珣作为谷主该如何自处?他不问缘由毫无芥蒂地救下二人,甚至还自责叫他们走了弯路,到底是医者仁心,还是祝珣当真不谙世事至此?他若是如此,但桑谷中其余人却如何看待这两个不速之客?纪雪庵自嘲一笑,程溏受伤时,他只想快一刻将他带至桑谷,又哪里考虑过连累旁人?他从不说那些假惺惺的伪君子之言,当即朝祝珣拱了拱手,诚恳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实在过分,但程溏伤重又连日奔波,再经不起折腾,可否请桑谷留下他好好调养?我亦不愿替桑谷招来麻烦,你放心,我且出谷引开追兵。”

他刚说完,祝珣却顿时面色一黯。他忽然伸手拉住纪雪庵中衣,却又似被烫到般放开,脸上露出受伤表情,“纪大侠何出此言?桑谷行医数百年,难道能将伤者拒之门外?程公子确实需要静养,但纪大侠身上的——”他戛然顿住,纪雪庵却淡声道:“我知道自己中了魔教荼阁的蛊,你但说无妨。”

他一醒来后便有所察觉,心口蛊虫毫无异动。此时并不在水下,屋内被中更温暖得很,必然是祝珣做过些什么。祝珣神色复杂,犹豫半晌,才垂目道:“纪大侠所说不错,荼阁的血寒蛊,在下曾在毒物志上见过。血寒虫钻入心脉便永不会离开宿主体内,没有引出的法子,惟有杀死蛊虫……但是、但是在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杀死蛊虫,只略知晓血寒虫的喜恶。在下昨夜拟出一张方子,煎了药已喂纪大侠服下,纪大侠现下感觉如何?”纪雪庵一愣,默默运气,内力缓缓流动,竟与平素无异。祝珣瞧见他放松表情,却眸中忧色更浓,“这张方子其实对蛊虫毫无损害,只是将纪大侠的身体调成血寒虫害怕的湿冷体质。虽此时起效,但在下也无太多把握,且纪大侠往后还需每日用药才能维持。还有……”他吞吞吐吐,终是道:“这个法子不会一直可行,蛊虫是活物,会渐渐适应宿主身体。那种捏造出的湿寒实乃蒙蔽,人血总归是温热。方子虽能在细微之处调整,但起效的时间必会愈来愈短,最后……”

祝珣声音渐低,垂着头并不看纪雪庵。纪雪庵沉默片刻,却冷淡道:“已经足够了。我身受过极寒之苦,更恨那种一动不动无能为力的感觉。此时能这般说话动作,甚至动用内息也无碍,只觉好似偷来的时日,多一天也好。江湖漂泊,刀口舔血,谁知哪一桩事不会随时要了性命?更何况——”他的眸中忽然多出一丝柔情,“生生死死,起起落落,我与他共度数次,又有何惧?”

他却并未注意到祝珣微微发白的脸色。祝珣嘴角挤出勉强笑意,吸了口气道:“纪大侠与程公子……天长地久……才再好不过。纪大侠请放心,在下绵薄之力,却不会放弃,定会寻出别的——”他又忽然停下,纪雪庵却不觉异样,颔首道:“多谢你。”祝珣惨淡一笑,摇了摇头。纪雪庵半坐在床边,却道:“我既然暂时无事,也不必再躺在床上。程溏还没醒么?我要去看他。”

祝珣便扬声唤侍女进来。两个少女推门入室,一人手中捧了一叠雪白新衣,另一人则推着祝珣轮椅出了屋子。纪雪庵穿好衣服,推开门。大约是祝珣腿疾的缘故,屋子却不设门槛。他正要叫侍女领路,却发现祝珣候在廊下并未离开。他一抬头,放下拢在唇边呵气的双手,抱起暖炉,微笑道:“程溏的屋子穿过园子便是。”

侍女推了他在前头领路,纪雪庵只得放慢脚步。祝珣略收笑意,说起正经事:“程公子时醒时睡,还有寒热在身。他身上外伤却与纪大侠不同,并无疑难。只是他近来肺脏受伤不止一次,气血亏损,若不悉心调理,惟恐将来落下病根。此事虽不难却将就不得,加之克制血寒虫的方子仍需变动,恐怕要委屈二位耽留在谷中一段时日。”纪雪庵低头看他一眼,“你太过客气,分明是我们二人求你收留。”

祝珣面上微有些吃惊,许是不曾料及从纪雪庵口中听到一个求字。冬日里再精致的园子也显得萧条,穿过一段临湖画廊,假山旁筑着一间精舍。侍女上前叩门,里面出来一个少女,迎着众人进去。程溏躺在内室床上,纪雪庵三两步迈到床边撩起床帘,只见程溏额上搭着一条布巾,却在熟睡。

最新通知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zwnovel.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