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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你妈逼!”石然把枕头砸过去,王焱接住了,从枕头后面露出脑袋,朝石然吐舌头。

林母在小旅馆住了两晚就不要再住了。房间里六个床位,什么样人都有,脚臭的磨牙的抽烟的,她哪里遭得了这份罪。她萌生了退意,但又一想,回村子里她更没有好果子吃。她出来时搜刮走这么多东西,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肯定会被打断腿的。她一咬牙,决定要在本市扎根了。

林真在电话里硬气得很,吹嘘说自己傍上了多么多么有钱的女朋友,但据林母观察,林真在校园里独来独往,别说女朋友,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她觉得自己是受了骗,本想跟着儿子过好日子的,没想到儿子嘴里一句真话没有,倒把她诓来了。

她在林真的宿舍门前转悠,宿管看她可疑,就撵她走。她也不恼,使出狐媚的功夫,三句两句话,就把中年大叔夸得眼角的皱纹堆起。得知她是林真的妈妈,宿管客气了许多,而且给了她钥匙。她到了林真的宿舍里好一顿翻找,最终在桌子底下的抽屉外侧面,发现了用透明胶带固定住的存折。想在你老娘面前哭穷,也不看看你自己是谁肚子跑出来的。林真藏存折的方法还是和他妈学的,现在反倒被坑了。

林真用钱的地方少,饭卡和浴卡里有余额,出去打工时有交通卡,他取钱的频率并不频繁。他一直没有发现存折里的钱没了,抽出抽屉时,习惯性地摸一摸,发现存折还在原位,心里就挺安稳的。后来是林母自己招了,林真腿一软,恨不得把他妈掐死。小一万块钱,他的奖学金和打工攒下来的,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都被他妈花出去了不说,她买的是黑彩,不仅钱全没了,还背上了二十万的债务。

“那是我下个学期的学费啊!我还得还乡亲们的钱!”林真失控地大吼。他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两眼一抹黑。他就知道,他妈这段时间这么安分,肯定没酝酿什么好事。果然她捅了篓子,还是一个他填不完的天坑。

“二十万,你借高利贷了?”

“不是高利贷。他们说买得越多挣得越多。我把金银首饰都换成了钱,你王叔的钱也投进去了。真啊,你可得救妈妈啊。”

林真怀疑她的话的真假。他一口咬定自己没钱,说着说着这些日子心里积攒的委屈和孤独都涌了上来,眼睛湿了。林母看到儿子失神的模样,暗叫不妙。林真这样子,看起来毛真的已经被自己拔光了。完蛋了,大窟窿谁来补上啊?

林母在Z大校园里枯坐了一宿,她左手摩挲几下右手,右手摩挲几下左手。哪个手都舍不得断。她舍不得,但她可以卖儿子啊。儿子这种东西,嫁给有钱的生了就是母凭子贵,财源滚滚;嫁给穷人生出来的就是拖累。她扔过林真一次,不在乎再卖他一次。反正她在林真心里,早就没地位了。林真现在连妈都不叫了,没大没小你你你的。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决定英明神武。林真的模样不赖,又是大学生,这样的条件,不穷到一定份儿上了,谁会出来卖?出来卖的人条件肯定都不如林真,他这样的小孩肯定会吃香。她说干就干,立刻联络了卖黑彩的人。他们门路多,卖儿卖女的勾当也牵涉,不少买黑彩倾家荡产的人,泯灭了人性,拿孩子抵债保命的。收账的人看见林真的照片就拍板同意了,林真却傻乎乎地蒙在鼓里。

说他心软也好,说他还对母爱抱有一些幻想也好。林真犹豫着,不断权衡妈妈在他心里的分量。她坐在校园里一宿,林真早上去晨跑,远远地看见母亲头发上挂了一层薄霜。他不可能真正地同她一刀两断,至少不会见死不救。她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的,就只有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他不帮她,就没有人会帮她了。

林真躲在角落望了许久,发现妈妈没有往水塘里跳的意思。也是,要跳早跳了,不必呆上一宿。天完全亮了,她果然就离开了。

阎云楷留下的支票,林真以为他永远不会用得上。但这次他不得不用了,他要救人。如果这辈子他们还能再见面,林真希望自己那时候会有能力把钱连本带利还上。他要告诉阎云楷,自己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钱。他是真的曾经动心过,只是他们的想法显然是背道而驰。人家玩玩,你当真了。你输了,输的最惨。

林母拿到了二十万,简直被天上掉下来的巨大个儿馅饼砸得晕晕乎乎的。林真兑换了支票,二十万给了林母,剩下的八十万开了一个新账户存起来,并且在银行买了一个保险箱,把存折放在里面。钥匙有两把,他随身携带一把,另一把用油纸包了,埋在了学院门口最粗的那棵梧桐树下面。

她在林真进入会所的一瞬间胸口有些憋闷,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后悔。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脱口而出,叫住了林真。

旁边的彪形大汉以为她要搞小动作,气势汹汹地站着,似乎是怕他们逃跑。

她整理着林真的衣领,展平他衬衣上的褶皱。“真啊,你在这里好好干。你晴姨说了,她们这儿生意好,服务员的小费多,就是客人要求挺高的,你多担待点。妈妈有你这样的儿子,这辈子就值了。你投胎到我肚子里,是妈妈的福分。”

林真被他妈突如其来的温情搞得错愕。“哦。你……你在门口等我,还是先回我学校?”

“我先回学校了。”

“嗯。走路看车。”

果然是因为帮她还了钱,她就变得不一样了吗?至少……像个妈妈该说的话了。林真随着带路人进入了明都,从此开启了一段像是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林母在明都门口叫了辆出租车,包袱里包着二十万现金火速离开了本市。她不敢在这儿呆了,一刻都不行。她总觉得林真最后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他的眼珠子像是带水珠的紫葡萄似的,黑漆漆的像是能洞察人心。实际上,她只是做贼心虚罢了。

到了机场,她头一次坐飞机,不知道该在哪里买票,楼上楼下转了好久才找到一家航空公司的售票点,买了最早的一班机票,目的地是她的老家。阔别了二十几年的老家,从她被人贩子拐卖到贫穷落后的村子里以后,她就再没有机会回去看过。父母是否还健在?家里的房子有没有拆迁?道路规划是不是变了?小学和初中是不是已经关门了?她带着无限的忐忑,和对未来的希冀,抱孩子似的紧紧抱着钱,上了飞机。

明都在本市开业不满一年,但生意火爆。这其中除了背后势力的支持外,它提供的“特色”服务,也是吸引各界人士来消费的一大重要原因。现代人的时间大部分被繁忙的工作挤压,在有限的休闲时间里如何最大限度的释放压力,成为一个难题。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在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中寻求到保鲜的乐趣,尤其是在五光十色的诱惑下,简单正常的爱好显得白开水似的索然无味。他们要的是刺激,是发泄,人在他们眼中分为主人和玩物两种,前者支配,后者臣服。利益的纽带系着你情我愿的交易,出了明都的大门,他们是社会各行各业的精英,进了明都,回归原始,他们都是欲望的奴隶。

从外部装潢看起来,明都和一般的高级会所无异,林真以为他要做的活只是端酒传菜之类的服务生的活,他在更衣室里换上制服,发觉衣服小了一号,太紧了,整个箍在身上,而且白衬衣又薄又透,在强烈的灯光下,恐怕会变成透视衫。

林真见到了妈妈口中的晴姨,是个四十多岁的美艳女人,保养得当,穿着华丽,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又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勾引。她简单地询问了林真的情况,林真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他的背景简单得像一张白纸,学历和打工的经历便是全部。林真把填好的表格交给她,身份证也交了上去,给他们复印。

晴姨倒了两杯洋酒,林真接了,和她碰杯,咽苦药似的咽了下去。嗓子连着食道都火辣辣的疼,火一直烧到了心里去。晴姨似乎对林真很满意,她告诉林真要练好酒量,客人给的酒一定要喝得一滴不剩,否则就是不给面子。林真捏着手中的玻璃杯,想着自己要不要去找别的工作。就算这里的工资高小费多,但喝酒伤身,他的身体不一定能扛得住这样的猛灌。但别的工作,二十万多少年能赚到呢?他需要尽快返回学校,虽然办理了休学,可Z大的学籍只能保留五年,五年以后,他要再进Z大,就只能重新参加高考了。

林真喝完那杯酒之后就不省人事了。他是在一个全封闭的房间醒过来的。房间里没有窗子,四面都是白花花的墙壁,中间是一张大床。林真的嗓子疼得不行,想找口水喝都找不到。他身上的衣服完好,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更衣室里,保险箱钥匙也在里面,应该不会丢。他贴着四面墙摸着,终于发现一面墙和其他三面的不同,上面像是有个门,但被漆成了白色,于是就和墙壁浑然一体了。林真在门上拍了几下,想要大声呼救,但他说不出话,只从嗓子眼里咳出一口血痰,喷在白色的门上,像是一朵血花在白雪皑皑的空地里绽放。

他捏着自己的喉咙,试图再次开口说话,这次他用了很小的音量,发出了沙沙的细响,如同砂纸磨过墙皮的声音。

外面是天黑还是天亮,都跟他没关系了。他被关在屋子里,像是被关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饿得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大床上轻轻喘气。

他要是再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就白活了。林真在黑暗中忿恨地睁大双眼,他恨自己的心软,恨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恨自己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妈妈,自己往火坑里跳。她接近自己,就是没安好心。那二十万的债务,八成是假的。

如果能再见到她,林真恐怕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林真在绝对的安静中想了好多事情,包括了弑母的可能性。但要是他真的杀了人,他就得进监狱,他的一辈子也就跟着断送了。他不愿意为了一个人渣毁了自己。他只祈求上天,这辈子都不要和她见面了。那二十万就当是喂了狗。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该如何逃出去。

他现在身上连一串钥匙都没有,没有任何武器和锋利的东西,又饿嗓子又疼,话也说不出,可能是哑了。房间里没有窗子,他想跳楼都没有地方跳,现在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等待门打开,走一步看一步。

奇怪的是,门打开之后,并没有光透进来。整个房间像是套在大盒子里面的小盒子,打开门不意味着能直接出去。林真躺在床上眯缝着眼睛,一动不动。来的人不是晴姨,而是一个年轻的男孩,面容清秀瓜子脸,身材纤细。他全程一言不发,眼皮都不抬,林真发出沙沙的声音,想和他交谈,手比划着,他视作空气。

林真攥住他的手腕,恳切的黑眼睛满是求生的欲望,男孩反手一抓,就把林真的双手用皮手铐束缚住了。手铐之间的链子很短,男孩抓着链子,带林真离开了小房间。林真踉踉跄跄地跟着他,手铐哗啦啦的声音中突兀地出现了肚子的咕咕响声,男孩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外面光线很暗,七拐八拐迷宫一样,林真的眼睛虽然适应了黑暗,但也看不真切房子的构造。男孩推开一扇门,把林真拉了进去,手铐之间的粗链子钉在了浴室墙壁上。林真弯着腰,手扶着墙,黑裤子被剥了下来。

他喉咙之间发出沙沙的抗议,但抗议无效,男孩利落地把林真的两腿分开,脚背用地上的皮圈固定住。

灌肠的过程很痛苦,小腹充满了疼痛的坠胀感,背上的冷汗打湿了白色的衬衫,变得透明,呈现出下面林真皮肤健康温润的色泽。

液体源源不断地被灌入,林真觉得他的肚子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肠壁里的液体把肠子撑满,仿佛下一刻就会爆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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