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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堆积成山的尸体，淌过聚流漂杵的血河，踏过遍地残骸的荒原。她向着前方似乎永无休止的路奔跑。

她在逃亡，身后是一群丧尸。

一根粗壮的大腿骨把她绊倒了，地上破碎的骨片扎进了她的膝盖，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一咬牙把碎片从伤口里拔出来扔掉，稍作停顿便继续前行。不消片刻，膝盖上的伤口便迅速愈合，只留下一片斑驳的血痕。

就是因为这具无论如何受伤都可以马上痊愈的怪物一般的身体，她被厌恶被排斥被憎恨，最后被惊恐而无知的人类逐出了幸存者的据点。

身后追逐她的丧尸实在是太多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像兵临城下的百万雄师。它们嗅着人类残留的香甜气息追来，越聚越多。

她恐惧着。她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如果被追上会有什么后果——身体在剧痛中被那些肮脏的爪牙撕裂，但是伤口又因为这具身体的特殊性快速愈合，然后再度被撕裂……

无限循环。

她从废墟里拾起了一把刃口有破损却似乎依然锋利的刀，闭上眼，狠心齐根斩下了自己的左臂，反正一刻钟之后它又会长回来。剧痛和眩晕让她那一瞬间以为自己会昏厥过去，可是她没有。于是她强忍着恶心的感觉，把断臂朝丧尸群里扔去，然后转身继续逃亡。

她的行动成功拖住了一小部分丧尸，它们遵循本能朝那条手臂围了过去，开始进食。其他的丧尸继续朝她追去，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她没有再停下来，仿佛永无止息地奔逃着。

身体像永动机，似乎永远不会疲惫，可是精神会崩溃。她的思绪已经完全混乱了，只是听凭本能地向前跑着。视线模糊，五感钝化，她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这是所有生物的求生本能。

可是她的动作依然慢慢迟缓下来，一次又一次跌倒。她和丧尸群之间的距离也渐渐缩短。眼见如潮的丧尸就要将她淹没，她仓皇间又被断裂枯朽的树根绊倒。离她最近的丧尸伸出腐烂了一半的手臂抓住了她的脚踝，她蹬了几下，没能挣脱开，最后万念俱灰、身心疲惫之下放弃了挣扎。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四面八方都有渺远的歌声传来。那清晰而纯净的音色穿越了她混沌的思绪，直入脑海中心。

“ShouldIhavetostandandfight,toprovetoeverybodywhoIam…”

她猛地抬头，睁大了美丽的眼睛。

天使降临。

黑衣的少年手握金属巨镰破空而来，一缕白发从兜帽下露出。巨镰横扫，轻描淡写地一挥便将周围的丧尸拦腰斩断。腐肉残肢散了一地，再也没有一只丧尸能靠近两人。

她怔怔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少年挥舞着巨镰用寒芒在丧尸中破开一条生路，一时竟失去了言语。

但丧尸不怕伤痛不知畏惧，源源不绝地涌上来补充被海拉劈出的缺口。海拉皱着眉，最后一下横扫将身周清出一小片空地，就拉起了少女刚刚新生的左手手腕：“走。”

下一瞬间，金属巨镰发出金石交撞的嗡鸣并折叠起来，然后又“刷”的一声呈骨翼状展开。海拉一手操作巨镰一手拽着少女，扇动的骨翼带着两人腾空而起。

少女抬头仰望身后张开恶魔之翼的少年，只看到他逆光的一片阴暗的影子。

他们掠过龟裂的土地、干涸的河床以及枯萎的丛林，最终停在一片空旷的土地上空盘旋。

海拉用奇异的声调发出一声尖啸，大地便应着他的呼喊震颤起来。地面旋开，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海拉在洞口正上方收起金属翼，一把揽住少女纤细的腰身直直跌落下去。他带着少女轻盈地落在升降梯里，头顶的入口瞬间旋闭，隔绝了外世所有的喧嚣和污浊。

“T“wasgracethattaughtmyhearttofear.Andgracemyfearsrelieved……”

在进入电梯的那一刻，少女就听见了清浅的歌声。那歌声竟和她在面对千万丧尸时听到的一样，柔和而婉转，似乎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四处张望，却寻不到歌声的来源。

灯管一圈圈由上至下亮起，电梯逐渐加速下行。海拉手里的武器变形收缩着，在他手心里折成一枚精巧的指环。他把指环戴上后就静静站在那，再无动作。

不知所措的少女站在他身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他，却只看见一袭黑衣以及从兜帽里散落出的几缕白发。

透明的电梯静静的持续下降着，一切陷入诡异的沉默，只剩下渺茫的歌声在耳边回荡着。

“Howpreciousdidthatgraceappear.ThehourIfirstbelieved……”

半晌之后，电梯的速度终于减慢，然后静止，门自动滑开。海拉领着少女走出了电梯，从至高点俯瞰着巨大的城市。

自末世以来，少女再也没有见过如此恢宏而散发出强大生命力的城市。它蛰伏在地下，像安静的、等待时机欲给敌人致命一击的巨兽。辉煌的灯火将“夜空”映得亮如白昼。

就在此刻，灯火一层接着一层地熄灭下去，城市浸入了静默和黑暗。然后一轮巨大的红日在歌声中从城市的东方冉冉升起，晕红了沉寂的云霞，仿佛要给整座地下城带来全新的希望。

“Throughmanydangers,toilsandsnares.Ihavealreadycome.T“wasgracethatbroughtmesafethusfar.Andgracewillleadmehome……”

海拉拉下了兜帽，一头白发暴露出来。他看着面前迷茫而惊惶的少女，眼睛是宛如一尘不染的晴空般的冰蓝。

他说：“WelcometoBasileia,dearRaphael.”

☆、笼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