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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事情到了这种程度，我若再猜不出是谁想杀我，那简直蠢到了极点。”柳妩媚轻轻巧巧地说，“原本我也没指望能瞒多久，毕竟李玉函是柳无眉的丈夫，他们朝夕相对，他又如何认不出占据他妻子躯壳的是个陌生人。”

柳妩媚坦坦荡荡地说：“只是还未等我想出什么办法，这位李公子倒想率先杀了我，这却也不奇怪。其实我本该感谢他让你来杀我，而不是将我当做妖精活活烧死，可我终究做不到那么大度，因为我毕竟不是圣人啊。虽然我能够理解他，但却不能不恨他，又有谁会原谅一个想要你性命的人呢？”

随后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地说：“还望阁下出手的时候快一些，我怕疼。”

这妖孽，倒真相当奇怪。虽然唐无泽也算见多识广，但这种能够无比坦然地接受自己死亡的人，终究是少数。

唐无泽望着眼前的女子，微微诧异地说：“我以为这世间，没有谁会心甘情愿地死去。”

“若论常理自当如此。”柳妩媚说，“但现在形势比人强，我既然根本逃不掉，又何必苦苦哀求你放我一条生路？那样未免太难看，我还是想死得稍微好看一些从容一些。”

“像姑娘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唐无泽说，“不，也许我不应该把你称作人。”

柳妩媚听言却不由横了唐无泽一眼，冷声道：“虽然我穿越，不，用古代的说法应该叫借尸还魂而来，但我以前的确是个人，这点阁下且不必怀疑。”

穿越。这个含义不明的词又是什么意思？唐无泽眉头微皱，他淡淡地说：“在姑娘临死之前，我能否问姑娘一个问题？你与那位祝氏剑庄的大小姐，究竟有何交情？如果姑娘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可以让你死得轻松又迅速，没有一丝痛苦。”

“严格说起来，我与那位祝姑娘，应该算是同乡，我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柳妩媚淡淡地说，“原本为了活下去，我不应该透露这么多东西。可既然我马上就要死了，说给你听一听倒也没什么关系。”

唐无泽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完全想不明白，柳妩媚的话是什么意思。所谓来自同一个地方，是指她们都是同乡人么？

“我与她，都来自另一个世界。”刚一开口柳妩媚就感到恍若有一把刀子在搅着她的脑浆，她几乎再说不出话来。只是她倔强地忍着疼，咬了咬牙继续道，“而你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却是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世界。原本这世界的主人公应该是陆小凤与楚留香，他们却是两本话本小说中才有的人物。只是这世界却不知为何出了差错，竟将两个世界融合在一起，而且还将你们这些大唐江湖的人物也牵扯进来。”

原本唐无泽听得漫不经心，可当他听到大唐江湖四个字时，那双沉黯的眼睛却好似立刻被火点亮了，灼灼发烫。

第64章了然

只是柳妩媚却并未注意到唐无泽的异样，她已然痛得视线模糊不清。说话越发也断断续续，她最后惨白着脸轻轻微笑道：“对我们这些穿越者而言，这个世界是虚无的，可对你们而言，这世界却是无比真实的。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事实就是如此。”

“三千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唐无泽淡淡地说，“感谢姑娘告诉我这些话。”

柳妩媚费力地咳出了一口血，她摇了摇头道：“不，我还没说完。你可相信，这世上有一种无形的东西能够操纵一个人的生死？如果你完成它颁布的任务，它就能给你绝世武学灵丹妙药与许许多多其他的好处。反之，它就会给你降下惩罚，甚至能取你性命？这种可怕又可恨的存在，就叫系统……”

在唐无泽脑海之中，恍若有一道闪电映亮了黑暗。他弯身凑到柳妩媚身边，低声道：“这所谓的系统能否迷人心智，让一个本不喜欢你的姑娘对你死心塌地绝无二心？”

“有的。”柳妩媚微微点了头，“系统可以帮助你将一个人的好感度提升到很高很高，而那个姑娘自然也对你死心塌地。”

是了，那个已经死去很久的柳苑，想必就是借助系统的帮助才能俘获那么多大门派女弟子的芳心，其中甚至包括他的师妹。如此可怕的东西，真是让人不得不提防……

“其实我也有系统。”柳妩媚的双眼凝望着一处虚空，她却忽然微笑了，恍若一朵即将开败的花，“就比如刚才，系统给我发布了一个新任务。只要我能让你诚心实意地说一句喜欢我，它就不会抹杀我。”

“我做不到。”唐无泽却无比坚决地摇了摇头，“我这辈子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即便我勉强说出那几个字，想来也不是真心实意。”

“我知道。”柳妩媚微微闭上了眼睛，她轻声说，“我既然不想勉强自己，又何必勉强别人？事已至此，还请阁下赶快动手吧。我宁愿死在你手上，也不要被系统抹杀。”

这个刚才还狡黠聪慧眼神如光的女子，此时脆弱得如同风中残花，一吹即碎。

唐无泽沉默了，他最终将一枚浅红的药丸喂给了柳妩媚。药丸名叫醉生梦死，药如其名，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痛苦。这种毒药唐无泽一向很少用，但这却是他能想得到的最温柔的死法。

这毒药见效很快，不过瞬息之间，柳妩媚就已沉沉地熟睡了过去。她的脸上却带着浅浅的微笑，也许她在做一个美梦，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而后唐无泽还是举起手中的凤尾千机，给了柳妩媚一发追命箭。如此一来，这位借尸还魂的姑娘，才死的干净利落不出一丝意外。

随后唐无泽轻轻地合上了门，他的动作甚至能称得上温柔。这是他能为她做到最后的事情，无关同情只关承诺。

门外等待了许久的李玉函，却目光灼灼地望着唐无泽，他急声道：“那妖孽是否已经死了？”

“死了。”唐无泽漠然地说。

“无眉，你看我终究为你报了仇。”李玉函喃喃自语道，“那妖孽死了，她再也不会占据你的躯壳……”

说到最后，李玉函却已喜极而泣。只是他很快不再流泪，反而郑重其事地向唐无泽鞠了一躬：“感谢阁下祝我报仇雪恨，剩余的银子我会很快送到逆斩堂。”

唐无泽却没有答话。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就走，甚至没有看一眼神情恭敬的李玉函。

即便唐无泽当杀手当得久了，对这世间的阴暗与丑恶早有体会，唐无泽依旧会感到有些疲惫。

在这场因缘巧合的事情中，无论是一心复仇的李玉函，还是坦然赴死的那位姑娘，谁都不算错。如果要怪，也只能怪这世界太过诡异也太过离奇。

穿越者与系统。唐无泽默念着这两个字眼，心中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怪不得祝诗澜与柳苑这般居高临下眼神俾睨，原来在那二人看来，这世界竟不是真实存在的，一切不过是游戏与虚无，他们又如何能当真？因为他们有无所不能的系统，便可以游戏人间肆意践踏别人的一颗真心。

唐无泽却冷笑了，多么可笑的念头啊。庄生梦蝶，抑或蝶梦庄生。这二人又如何知道，他们所谓真实的世界定不是幻梦一场呢？真真假假又有谁知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