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睁眼,有渺渺烛光透过纱帐。
思绪还没醒来,像前些日,尽情酣饮浓睡,半夜酒醒,只见床横六曲屏风,掩灯遮雾。
不知身处何处,亦不晓屏风外是雨落或月明。
就这片刻,会忘掉金陵劫难,忘掉身在异乡。
轻微的响声已惊动了房中不速之客。屏风后忽转出一黑影,帐幔被拉开:“醒了?”
这一声无异于平地惊雷。李煜浑身以一僵,反弹似的坐了起来。
只记得自己伏在桌上小憩,竟一觉睡到掌灯时刻。
也不必细想是谁将他移至床榻。
“醒了喝药。御医当时嘱咐你也听见了。”赵匡胤不知李煜心中纷杂情绪,只关注来时所闻。人言病急乱投医,他是心病当大病治。药丸,汤药,一次也不能误。
若言效果,只在缓解他这个不用药的人的焦虑。
李煜置若罔闻,慌忙走下床榻。为避开赵匡胤,几乎撞上屏风。脚步声也乱。至窗边才停下,背对来人。
窗外疏星朗月,是刚入夜不久。
“别任性。就算上战场的猛将,在医官面前也如小童一般。”他来时,李煜就趴在案几上睡着。睡得沉,被抱在怀中也毫无觉察,任他拥住。
那还是第一次,感觉怀中的人柔软无依。李煜清醒时唯有表面顺从,心中压制的抵触全转换成身体的僵硬。
这让他心情好到现在,也不计较这降臣似避蛇蝎一般的举动。更不及李煜此刻极不愿见他。
“过来了。药是最不难的。一下就好。还是你怕苦?”微微的戏谑与温和,像哄着幼童。
最初端来的药汁早凉了,桌上只有药丸。李煜厌烦了药味。明知无用,还日复一日,从不间断。
转头见屋内烛火萤煌。屏风边的大宋天子着平常百姓皂衣,脸被阴影挡住,看不见表情。自己此举定会激怒他…….双手攀上窗台:“亡国飘零之人,主上所戏弄,流俗之所轻。无劳费心。”
“戏弄?”
赵匡胤走了过来,几步间,他的脸走入烛光中,倒挂着笑。天威难犯,脱掉龙袍亦压迫不减。李煜想避开,竞被他盯得浑身僵硬,一时不可动。
“难怪人言‘南朝天子爱风流’,发肤之亲只当戏弄。果是薄幸。”
江南多才子,才子多风流。李煜自认知风月,红烛佳人,朝云暮雨,此生也断然没听过这般无耻的话。
江南虽败,总还觉上朝天子行事中自有股正气;再被他如此轻易,玩笑之间颠倒主客,自己通晓典籍不得一言反驳,心中顿时郁结一团。
这降君向来是白刃可陵,傲骨难折。这次明显惊怒交加,乌目闪烁,如激荡水波。赵匡胤也不得寸进尺,让李从善来,是怀柔,也是关爱,为何起了反作用:“本以为李从善来,会让你好些。”
李煜这时才慌忙垂下头。清楚感觉到自己与往日的不同,手心渗出微汗;胸口心跳极快;若非屋中昏暗的烛火,怕会掩盖不住——脸上灼热感才缓缓褪去。
“…罪臣曾上书求放从善回国,官家那时若肯开恩,罪臣必感恩戴德。”
赵匡胤听着,面无表情。
这话有漏洞。若先送回李从善,再发兵,这恩李煜是记还是不记:“现在晚了?”
从善被扣是个信号——大宋牵住江南的绳要收紧了。到开宝六年末宋军南下,那两年中每个日夜,就像看着自己头上悬了把刀,不知何时落下。
历代帝王中,宋帝行事绝非暴虐,对李煜也足称折磨。
帷幕外传来婢女的声音。她端了热好的汤药,屋中药味弥散。
赵匡胤坐在桌边,对婢女道:“把违命侯扶过来。”
婢女是从金陵王宫一路跟来的,但不是李煜往日身边亲近之人。她依言走到昔日国主旁,低语请他移步。
李煜并不动。
“小姑娘年纪还小,别吓到她。”这是赵匡胤今日最柔和的语气。连小婢女都微微一惊,像被庇护一般。
李煜看那矮他一头的婢女,她不过十四五岁,梳着两个圆髻,髻上系碧色丝带,安静垂在两肩。
日间,他就猜测金陵诸多宫人的下落。
那只是按历来故事的推测。即便梁武帝当年以英武之姿平建邺,首诛东昏潘妃,也收东昏两宠妃,再以宫女二千人分赉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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