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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万万没想到，虽然看起来风流多情但天然呆到极致还不大愿意搭理这些事的祁商这一次会出声反驳而不是沉默以对。

两个人反应过来之后，就是恼怒。

不过真爱做了多年小三，深知这种情况下绝没有她先插嘴的道理，只好忍着“多年膈应别人，今天居然被这个别人膈应了”的深重恼恨，引而不发。只等祁父先抛出这个引子，她才好点火放炮杖炸这个婚生子一个面目全非。

曾一举获取天体物理博士和生物技术博士的祁父一向以为祖国输送有素质的人才为己任，今天居然意外见到自己从来都很满意的儿子不孝地反驳了自己的话还是用了这么一种极其没有教养的方式，果然整个人都炸了。

他伸出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祁商，上下嘴唇不停抖动，双眼暴突，看上去马上就要昏过去似的怒吼：

“你这个不孝子！你竟然、竟然敢这么说你的父亲！你你你、、、、、、我和你妈是怎么教你的？！”

真爱见引子已到，立刻高高兴兴地煽风点火，顺着祁父的话责怪他道：“就是！你看你把你爸气的！”说话间，还特别善解人意地用自己那只受了伤的手轻拍祁父的背，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恰到好处，不愧是占着真爱名头多年的出轨对象。

祁父果然满意，瞬间就给了真爱一个自以为温柔英俊实际上只可说慈祥的笑容。

祁商原本最不耐烦这种场景，到了这个时刻却开着三颗扣子飞着一双桃花眼饶有趣味地看着这对儿半路出家的异性恋野鸳鸯表演。

——果不其然，真爱见祁父露出慈祥的笑容后，瞬间就急了，心想我这可真不是为了给你消气而是为了出我自己的气啊，你这个笑是个什么意思？还真的想就这么算了？！

于是她马上使出百般解数将祁父的心头火再次挑起来。

一对儿带钩子似的嗔怪眼神从真爱的眼中飞对上祁商——只把他这个天生的基佬吓得浑身一抖才满意地退去，软绵绵的声音似水一样的熨帖——当然了，那说出的话的内容可就不那么熨帖了：

“小商你也真是的，你爸爸住院都三个月了你也不来看一眼——你看看你爸爸自从住院以后现在都多瘦了？又吃不下饭整天都念着你、、、、、、也不是阿姨真的想说你，可你这也太不像话了。”

寥寥数语，立马勾勒出了一副慈爱的父亲生着病还对自己儿子牵肠挂肚可不孝的儿子却在明明有空的情况下看都不看老父一眼的凄惨图景；尤其是语句中兼用的那个省略号，真是闻之伤心思之流泪，越想越觉得这个当儿子的真不像话——

连肚子上又加了一圈赘肉的祁父自己仔细想想竟然都当真了，气势汹汹地指责自己这个“不孝的儿子”道：“就是！你都没来看过我！”

语气间，倒很像一个小孩子。

祁商：“、、、、、、”真不敢相信这种智商的人真的是我年幼时候拼命崇拜的那个理智的父亲。

——但他清楚地知道，其实祁父并不是真的智硬。作为一个丈夫他虽然花心滥情，但作为一个父亲他却是绝对合格的。要不然真爱也不会在他面前蹦跶了这么些年还没有被扶正。

这也就是即使祁母与花心的祁父不对盘了很多年，也没有提出离婚的真正原因：以祁母自身的硬件和软件设施，找个自己的真爱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她就是怕离婚了以后两个人再各自找一个，不是原装的伴侣会对孩子有什么成见，让孩子和大人一起过得不好不开心。

如果事情真的变成这样，还不如不离婚就这么凑合着过呢。

就是这么巧，这两个也是被“真爱”牵引到一起的知识分子虽然在过日子的时候什么都想不到一起，但祁父出轨时祁母在闹了一场以后居然在“绝不离婚”这一条上意外地结成了同盟。

——这一结盟，就结了接近二十年，从祁商刚上小学不久到他现在的27岁，两个人纵使在外面有了自己的伴侣，见了面还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

而天然呆的祁商虽然一直觉得率先出轨了好多年找个对象还不怎么样的祁父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也一直不觉得自己父母维持着这种关系有什么不对，直到从模拟世界回来后休假三个月他才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他们两个到现在还不离婚，并非是因为真的在接近二十年的时光里把名分这种东西看淡了，而是他们害怕一旦自己离婚，在自己的儿子本来就长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还是个天然呆同性恋高智商有钱人的情况下会因为他们之间的事情对婚姻产生一种随意的态度，觉得合法的伴侣关系也就不过如此，可以随便浪费别人的情感和生命。

就像他在模拟世界里被误会了一辈子他深爱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却也没有向自己的家人朋友坦白这件本来没影的事情一样——他们担心他，害怕他遇人不淑或者成为那个不淑的人，所以二十年如一日地会放弃给自己真正的爱人一个名分的机会；他也担心他们，害怕自己遇人不淑或者真有一天变成一个不淑的人给他们带去麻烦和悲伤，所以干脆就默认自己爱着死人的事情，瞒了一生。

因此祁父会顺着真爱的话这么说，实际上真的蕴含了百分之百的真心——他真的想要自己的儿子来看自己一眼，可他却一直没来。

这是会让每一个真正的父亲都觉得伤心的事情。

祁父想说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对不起你呢，可最后还是不忍心把这句话说给虽天然呆理解能力却很强的儿子听，只好换了这种比较幼稚的抱怨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祁商没有猜到祁父隐藏的话，可他不会故意往自己父亲的心上戳刀子说什么“其实你的胃里只是长了个瘤子最后还变成了良性”的这种话——现在的他有一百种以上的噎到人心窝里的方法，但他还是没有把这些方法真的实现在自己父亲的身上。

然后他选择了把自己专门请人修改了很久的那份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了自己父亲的面前，说：“妈已经签字了，你看一下条款，自己决定吧。”

祁父接过那张已经被甲方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手都是颤抖的。

当了几近二十年小三的真爱也怔住了，然后眼泪忽然涌上眼眶，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看她在祁父身边的时间长度和她对祁商针锋相对的态度就知道，这个女人并不是仅仅看上了祁父的钱和名真的想当一个小三的人。九几年那个时候她身为祁教授手下第一个亲自带的博士生，前途多么光明？名声有多么重要？结果她就这么没名没分地一当小三很多年，还为了让祁父不离开她忍痛流掉了好几个孩子，她图的不是这个人，难道竟真的是那些虚的？

——把这些话说出去，人家都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傻的女人。

她之所以那么讨厌祁商，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死去的几个孩子——她能不恨他吗？她敢不恨他吗？她连让自己不恨自己都做不到，谈何说要去宽恕同为罪魁祸首的别人。

两个原以为就要这么隔着一个原配和一个婚生子相守一辈子的人，竟然在这个以为完全没指望的时刻见到了这份离婚协议书，就像是行走在茫茫大漠的人遇见了一汪水——先怀疑这是不是海市蜃楼。

所以祁父努力抑制住颤动，盯住祁商的眼睛，沉声问：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祁商这个天然呆属性不适时发作，挑起桃花眼笑道：“我确实遇见了一些事。”

祁父心里一沉，正待拒绝，却又听到他那个儿子轻轻松松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