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枫随手甩了下陌刀,将上面的血液顺着血槽甩去,还刀入鞘。她打量了下周围,只看到一地的尸骸,却没有之前那个黑衣人的身影。
“逃走了吗?”重枫皱起眉头,下意识的拉着自己的头发,这是她思考时的一个小习惯。她很快放弃去想这种事情,毕竟她不了解前因后果,也就很难推断很多事情,虽然不抱希望,但重枫还是去搜了下敌人的衣服,果然没有发现任何身份标示,她只能耸耸肩膀,然后转身准备回去。
刚转过身,就看到了马夫恭敬而警惕的护卫着年轻的公主殿下走了过来。越过两人的肩膀,可以看到远处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重枫看着公主那泛着白的脸庞,和那微微颤抖的手臂,知道她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尸体,受到了惊吓。
重枫看着这越来越暗的天色,突然间的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的场景,她叹息着,暗自责怪自己那一瞬间升起的怜惜,稍微的侧了下身子,不着痕迹的挡住了那些面目可憎的尸体。
“都死了吗?”宁和的声音传来,只是有些微颤音的声线泄露了主人的恐惧心。
“应该是逃走了一人。”重枫回答道,又仔细的形容了一下那个男人的身形,她距离那个男人很远,也形容的不是很清晰,重枫并不觉得这样的描述就能让眼前的两人知道那男人的身份,只是她觉得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到的。所以当她说完以后,公主殿下只是沉吟了一下,随即看向自己的护卫长。而马夫思考了片刻后,就不出重枫意料的摇了摇头。
公主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然后转过了身子,似乎再也不愿去看那些难看的尸体,静静的离开了这惨烈的战场。
天色终于沉了下来,长恨峡口隐藏在夜色中,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张开黑压压的大嘴等着迷路的路人进入。在重枫的建议下,一行人没有着急进入峡口,而是返回了一段路,然后扎营下来,准备天亮时再入峡口。
重枫折断了干枯的树枝,将它们扔在火堆中,看着跳动的篝火发呆。因为在战场中显示出的能力,她终于被一直矜持自重的侍从们接纳,对待她的态度和缓了许多,今天见大家都是又累又乏,重枫主动提出了守夜,待大家都睡着后,就一直守在这篝火旁边。
左右无事,塞外的秋天到底有些寒气,重枫裹了毯子,盘坐在地上,手里却拿着她心爱的画具,在树皮上涂涂抹抹。
“这……可是我?”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就仿佛多日前的那天午后,那个高傲的长安贵人在背后的说话。思及此处,重枫不由的抬唇一笑,扬起了头,正正看到年轻的殿下手挽着长发,低头看着她手中的画纸。
在这暖暖跳跃的火光旁,重枫看到那印象极深的光洁下巴,看着那火光在那凝脂白玉上映照出的跃动的阴影,看着那漆黑的眼眸深处倒映出自己的影子,还有她背后背负着的,那璀璨如钻的星海长空。佳人静女,就如夜雪初霁,带着干净清透的美感。
“是啊。”似乎被这美丽眩了眼目,重枫眯了下眼睛,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画作,带着几分失落几分狂热的抚摸着画上人儿的眉间眼角,说道“到底画不出真人的灵韵,不过是一个死物罢了。”
“画是好画,缺的是这里。”少女细细的看着重枫的画,她并不因重枫画的是自己而有所矜持,她在帝都京城里见过了太多大家和所谓大家的作画,眼界自然不同,于是青葱似的手指轻轻的点上了画上人物的眼睛。她可爱的皱了皱鼻子,露出一丝困惑“虽然我不太清楚你的画派,但既是以实为主,又在大动中寻那一瞬间的静态,当行见微而知著。目者,心之符也。一切有行之姿,皆在头足四肢间,一切有神之态,又皆在眼中心上。”
重枫顺着少女的手指看过去,看着她的手指抚过画纸,听着她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中,跳跃如世间最灵动的音符。重枫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美,美得似一张画,她垂下眼帘,握紧手中的炭笔,心中有种奇特的痒,搔到指骨尽处,坐立不得。那是不得不去做,必须要去做的冲动。
自己,也算是救过眼前少女一命的人了吧?她既然没表明身份,那就是说,自己还是可以当她是个普通的,有点小钱和小权的人来对待咯?重枫在心中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顿时感觉心中那种堵塞不得出的痒终于找到了出口,于是璀璨一笑,拍了拍身边的土地。
“过来坐。”
少女愣了一愣,似乎对这样的邀请和举动感到些微的困惑,随即她哑然微笑,带着三分好奇,三分矜贵,三分疑惑,轻轻的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厚实毛毯,试探的用脚尖戳了戳地面。
“不用担心,这地下全是沙子,坐着其实很舒服。”重枫看着少女,没有错过她那一瞬间的皱眉。少女小心翼翼的学着重枫坐在了地上,两人相识一笑,虽然没有座位,但也勉强算得上是同席而坐,再加上此前的谈话,傍晚的战斗,彼此间到底是浅了份生疏,多了丝亲近自然。
“你能让我画张画么?”
再一次开口,依旧是诚意十足的请求,重枫眼巴巴的望着眼前的少女,话音里都带着点小可怜的请求之意。
少女却是轻轻的笑了起来,弯起一汪如水的眼眸,像小小的月牙儿,嘴边蕴着两点浅浅的酒窝,分外的可爱。
“你啊……真是个奇怪的人。”少女摇了摇头,然后再一次回的坚决“不可。”
她将眼光移开,看着这沧桑大地,目之所及处,尽皆一片茫茫黄沙杂草,黑影婆娑。
“我虽能命令别人不许当面作画,却不能控制别人其他的时候。”
重枫身子一顿,立刻握紧了手中的笔,再看向少女时,只觉得这姑娘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冰雪聪明到极处。她乐滋滋,喜颠颠的掏出新的树皮纸,开始快速勾线。
月色下,大漠中的少女托着下巴,显得神秘而圣洁,重枫对这份随意中带着点庄重的姿态满意至极,真恨不得自己有六只手齐挥,去捕捉每一个阴影细节。
“你打算参加明年的春考吗?”少女温和的问道。
重枫却是没有怎么细想——她的精神头都在自己的笔下画上了,只是如同闲聊一样的回答:“我想考太学,入了太学院,先享受几年读书的光阴。”
“然后呢?”
“然后?谋个闲职,开个画堂。”
“我听闻曹参事说,这周边的十郡八县,也就你一个举人。你却做这样闲散的人生安排,真真是可惜了些。”
“过惯了刀光剑影,就总会想过些清闲的小日子”重枫终于停下笔,看着眼前的少女,而少女也看着自己,那眼中似乎有些别的什么意思,重枫只是略一停顿,然后装作不在意的又重新开始画画“我听说太学院与历代都不同,院长喜欢读书,所以收集了所能收集的历代藏书,我想去看一看。”
她知道眼前的小公主隐着的意思,无非是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可是转念一想,您这堂堂帝国公主,凄风惨雨的千里过来,又被人伏击,自己也是个泥菩萨过河的人物。再说京城水深,这大腿抱不得,这浑水趟不得,她心念一定,于是几乎立刻的就婉拒了。
小公主见状,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两人皆是聪明人,话不说到明处,各自明了便好。
静穆的夜间,只有炭笔和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年轻的公主眺望远处,眉间隐见淡淡的愁绪,而静默着画画的少女却也是有些忧郁,公主殿下的话点醒了她。入太学院需得考试,考试要钱,自己吃住行,哪哪都是要钱。自己笼统就二百二十八两纹银,只出不进,想来可以熬过一年,可是一年以后钱又从何来?难道还得砍人头?
家国大事愁煞人。
油盐柴米愁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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