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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微笑道:“他承诺给你明器是么,从族长密室里带出来的东西都给你,你替他除去我。”

他的脸色又变了变,片刻又冷静下来。既然双方交锋已久,彼此知根知底都不是不可能的。他日夜关注着我的动态,我知道他和龚偿的交易很正常。趁他的脸色还在恢复的功夫,我没给他回话的机会,笑意吟吟的问他:“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出来?”

琉璃孙此时已经被我的反应弄的云山雾罩,先是空城计毫无反击迹象,又慈祥和顺请他过来叙话,之后我又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一句接一句问话,他的思路不得不跟着我走。顿了顿,琉璃孙回答我道:“他说他到了下面,只要有跟哑巴张进了那个密室,他自然有办法叫哑巴张葬身此处。”

我微笑了。这么有把握么?我笑着望他:“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进入那个族长密室呢?张家族长的镇魂铃铛可在我这里。”我慢慢撩起外衣,大气蓬勃的指了指腰间。

琉璃孙的脸色彻底白了,惨败的卫生纸差不多。琉璃孙毕竟不是废物,龚偿要夺得琉璃孙的信任,肯定要把所有计划的详细细节都讲给他听。琉璃孙肯定是知道这个族长信物意味着什么,没有它,龚偿是走不完那个通道进入密室的。

琉璃孙惨着脸,不敢相信的叫道:“哑巴张把它给了你!你居然明知哑巴张没有族长信物,还让他去下斗!”

他的叫声甚至有些凄厉,好像有什么一直期待着的东西突然断了念想。我玩味着他声音里的绝望,同时也玩味着我心里的苦涩,脸上却仍然微笑着对他说:“因为我相信哑巴张一定会出来。而你,就要重新衡量一下,你是不是要继续相信龚偿。我在道儿上可不是什么好声望,杀了我也不见得是好事,搞不好你还要日夜躲避我兄弟的追杀。龚偿究竟是不是值得让你孤注一掷的人。”

琉璃孙的眼睛有些着恼和怒意。我看着他情绪急剧起伏的眼睛,他此刻内心一定在左右拉锯,若一举进攻拿下我,又恐怕琉璃孙出不来,反而得罪道儿上的人,得不偿失。可如此退兵而返,又显得窝囊,这一口气没出来又憋了一口气。若有心等下去吧,看看最后出来的是龚偿还是哑巴张,又恐怕为时已晚,错过最佳时机。正在左右为难,脸色瞬息变换之时,他身后原地留守的一个伙计,突然接了个电话,走过来,把电话凑到琉璃孙耳朵边:“老板,琉璃饭店出事了。”

我离着琉璃孙还有些距离,那个伙计的声音极轻,电话里说什么我也听不到。然而我却心里有数他们说的是什么。只过了几秒琉璃孙把电话挂了,眼睛血红像要吃了我一样,咬牙切齿的愤恨:“吴邪!你好样的!”说完想要把我碎尸万段般看着我,但终久是拿我没什么办法,想要吃了我可终久怕龚偿出不来又惹上祸端,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在原地用目光枪毙了我几分钟,最后还是愤恨的一甩手,跟他来的伙计又悄无声息的慢慢退去。

琉璃孙对我的第二次围剿,再次半途而废。我猜他这辈子这口恶气都出不来了。

琉璃孙走了,栋子慢慢蹲到身边问我:“爷,您来时就有安排?”

我此时又恢复了喇嘛静坐的姿势,闭着眼说:“是我二叔。”

来之前我手下可用干将不多,有什么计划但没有可堪大任手脚利落的人,终久是不保万无一失的。但在家中见过二叔,只寥寥几句讲了一下我的计划,二叔二话没说,道:“你去吧,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于是,我上飞机之后,二叔眼觑着琉璃孙动作的时间,看着琉璃孙召集了大批人手赶往巴乃。然后就按照我说的时间和要点,在琉璃饭店放了一把火。

就像二叔曾说,只为你将来若有不测,只记得你还有个二叔能随时捞你一把就罢了。没别的,还有一把老骨头肯为你去下大狱顶罪。下大狱之事他都肯做,何况放把火。更何况放火之事,绝壁没人比我二叔更在行。只不过是重操旧业,像十年前他放火烧了闷油瓶故居一样果断。言必行,行必果。

当然按照我说的要点,这把火并没有烧光琉璃饭店,更没有烧到什么主要位置。这把火要烧的狠准稳,烧的火势冲天,烧的气冲霄汉。但是却烧的不那么重点,让琉璃孙和龚偿都不在北京的时候,惊动雷子去调查起火的原因和损失,去查账,去看到库房大量的明器,再去过滤明器的来源。干我们这行的,有人脉时不怕,没有人脉最怕雷子。查着查着,饭店的走账和经营来源就露了马脚。盗墓,那是重罪。原先琉璃饭店起家的时候,是靠着龚偿身为老九门上三门的官路铺道,现在龚偿人在张家古楼,怕是也出不来了,这次琉璃孙总要在狱里呆几年,慢慢舒缓他对我的那口恶气。

他大概会后悔。不如一朝在湖边营地做掉我,怎么都是下大狱,不如先杀为快。不过后悔也晚了。像他那种做事心不放空水沸则溢的人,早晚会自己把自己的容器打翻摔碎。

☆、第35章

三十五

琉璃孙走了,我心底算计着时间,估摸着对方这会儿已经在返回北京的中途,决计不会再反扑了。心里替伙计们落了底,起身活动活动双腿,告诉栋子说:“我要下斗。”

栋子心惊,再次拦我道:“现在离张爷和您约定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您再等等!”

我摇头:“不,我不能再等了。如果他们能按照约定的时间出来,现在应该已经接近出口,我进去刚好能接应他们,如果他们不能出来,肯定是出了事。这两个人对我来说都一样,谁栽在斗里我绝不独活。”

栋子还要说话,我摆摆手,意思是不用再说了。栋子沉声道:“请爷稍等片刻,我收拾装备,跟爷一起下斗。”

身后只剩下三四个伙计,都眼望着这边的情况,似乎也有要动手收拾装备的举动。我摆手制止他们,又皱眉看向栋子:“你才出来,这次就别下去了。”

栋子淡然一笑:“跟在爷身边栋梁二人,如今已断一根支柱。说不得,从今往后我要以一当二了。”

我不承望一直本分谨慎从不以言语示人的栋子,在这当口能说出这样煽情的话。我笑了,拍拍他的肩:“别收拾了,送我到古楼入口你就回来。”我望了望身后黎簇所在的帐篷,又看着栋子说:“原本是想要给黎簇留下一对栋梁的。如今你既要以一当二,更要替梁子好好教导他。”

栋子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今后若我不在,他更加要担当起栋梁的职责,成为黎簇的严师慈父。他肃然看着我,言语有些哽咽,一字一顿的说:“栋子谨遵爷示下。”

吩咐仅剩的伙计在原地留守,我背起登山包,带着栋子走向张家古楼。越来越接近十年前那条通道,我心里说实话是有点紧张的。我真的能做到像自己跟琉璃孙说过的那样斩钉截铁、相信小哥胖子会安然返还吗?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我接近了那个冰凉的柱子,我还记得当年闷油瓶曾说过:第一行第十三个,第二行第六个和第三行第七个。对每个都轻轻地各敲一下。记住顺序。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我记得这么清楚,都十年过去,居然还记得入口的密码。不过这次用不上,小哥进去时打开的通道还在,中间一根柱子上有一道只能让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现在正冲我敞开着,缝隙里面是一条直通地底的通道,我看进去,有些黑,只看到能看到短短几米的距离,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对栋子说:“你回去吧。”

栋子含泪道:“爷,请务必小心,我和黎簇带着伙计,等着几位爷安全出来。”

我抬头看了看天,想起半个月前和小哥的约定,此时竟有些落寞。我淡然道:“就半个月吧。半个月为期,若不出来,你回去好好教导黎簇。”

栋子惨然道:“爷还有什么话想说的,我一定带到。”

我想了想:“叫黎簇去给我爸妈磕个头,再去阁楼上给我爷爷奶奶上个香。就说吴邪不孝,先下去看看三叔在不在。”

栋子禁不住我这句话的动容,竟有些掉下眼泪。我正想笑着安慰他几句,突然就听见通道里传来胖子的声音:“窝巢,跟这生离死别呢哈?小天真到底要干什么不孝的事啊这是?胖爷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从地狱到天堂就是这么一瞬之间。我几乎被胖子那个热情烫的像杀猪一样嚎叫,当然我肯定是被杀的那个。大喜过望,我一把冲过去,伸手将正在往上爬的胖子一点点拖上来,显然胖子的腿受了伤,不怎么灵活,拖上来费了点力气。接着跟在他后面的是闷油瓶,情况不算糟也不算好,耳孔下面滴滴答答淌着血迹,眼角和鼻子下面也有干涸的血痕,只是擦过了,看起来受六角青铜铃刺激受创不小。

可是那一刻我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嗓子有千言万语说不出话来。一心想多看看这俩人,多么罕有的弥足珍贵,多么险峻的失而复得。又一心着急回营地叫车,把他们俩送去医院看看,来不及叙话,招手示意栋子。栋子那边架住筋疲力尽的小哥,我这边架住半边瘫软的胖子,我们四个并肩晃晃悠悠往回走。一边走我一边又哭又笑的,活像被刺激到精神出了问题,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也不分个场合,胖子还有心笑道:“天真,这趟还算不算你夹我的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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