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句,悔意弥漫,当真说得酸骨透心。陵越不免想起,当日欧阳少恭曾说过,自己与屠苏的经历颇有相似,那亲缘寡薄、漂泊于世的凄苦感同身受,有天涯沦落的相惜之感。而今,自己听他述说往事,也觉得心中哀思翻涌,欧阳少恭这些经历,与自己又何其相似?当年他不过一转身,就错失了他最亲的弟弟,这些年来,又是怎样的锥心刻骨?
俩人静默无言,各自神伤。
片顷,欧阳少恭又继续说道:“我心中放不下巽芳,一心只想让她重返人间。后来,我以为天墉城是修仙之地,可能会有起死回生的法术,这才上山拜师学艺,也因此有幸遇见了屠苏。”
陵越道:“起死回生,不过是传闻罢了,人的生死,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种逆天之举,又岂能存在?”
欧阳少恭却不以为然:“逆不逆天,我都想一试。我始终无法放弃复生巽芳的想法,后来听说了玉横一事,又四处寻觅。如今,我寻找玉横又多了一层打算……”
欧阳少恭将玉横吸煞的计划同陵越复述了一遍。
陵越听着,既有些欣喜又不免犹疑,屠苏这煞气当真可以用此物解决?
陵越正色道:“这计划,你有几分把握?”
欧阳少恭摇摇头:“我不知道……”
见陵越面露狐疑之色,欧阳少恭又道:“师兄,屠苏每月受煞气折磨,苦不堪言,难道一辈子都不得解脱?我虽没有万全的把握,但我可知,若有其它妥善的方法解决煞气,那么断不会拖至今时今时。如今,无论是修仙第一门派天墉城也好,天下御剑第一人的紫胤真人也罢,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这就说明,目前仙法道术中的一切常规办法已经不能指望了。”
欧阳少恭说得直白难听,可陵越也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事实的确如此,而且也更知道,屠苏身上的封印是师尊耗费极大修为所下,如今已成强弩之末,怕支撑不了几时。到时候,封印一旦解开,屠苏还能不能保住性命,实在是一个未知数。
事实真相,远比欧阳少恭所说的,残酷得多,也紧迫得多。
又听欧阳少恭道:“……师兄为修仙之人,凡事讲究循应天道、顺势而为。可少恭只是一介凡人,又是一个饱受生离死别之苦的凡人,心中执念难消。我只知,事在人为!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信念二字。巽芳也好,屠苏也好,都是我极为珍惜之人,哪怕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陵道寻思片刻,道:“既然,当初你已打算好跟屠苏一起去寻找玉横,那又为何同意让我带他回天墉?如果他走了,你又打算怎么办?”
欧阳少恭道:“我虽希望屠苏留下,可我更担心因为我的挽留,而造成不可弥补的错误,毕竟,我已经有过两次痛失亲人爱侣的遗憾,实不知,今后还会发生什么……”
“况且,这些年来,我走南闯北,一路上经见过太多生生死死、悲欢离合,更加知道真情的可贵。于屠苏而言,师兄不仅是同门,更是兄长,我不希望你们因此而起不必要的争执。至于玉横,我会独自一人去寻找,哪怕付出我的性命亦在所不惜。等若真有一日有幸找到玉横,再送到天墉城去,为屠苏一试!”
陵越见欧阳少恭一番话坦坦荡荡,提及为屠苏寻找玉横时一脸诚挚,其心昭昭,不免又有些感动又有些惭愧。他心道:少恭对屠苏的情义,当真无可怀疑。
他不免再度想起屠苏方才那番话,屠苏分析得没错,留在外面主动出击,总比又等着鬼面人再出诡计、被动迎敌的好。仅仅因为自己的担忧,非要让屠苏回去,是不是又有这个必要?
心中想着,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
却见欧阳少恭了然一笑,道:“师兄,你觉得,屠苏下山以后,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陵越回想连日来对屠苏的观察,道:“他变得开朗了许多,以前都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不是练剑就是睡觉,很少与人接触,现在居然有了那么多的朋友,甚至还会跟人说笑,我看到了,真的有些吃惊。而且,他为人处事也成熟干练了许多,已与从前大为不同。”
欧阳少恭又问:“那么师兄,如果屠苏回到山上,又会如何?他被关禁地那三年,又是怎么一付状况?”
想起屠苏在禁地里的那三年,陵越心中一痛:“他……一个人关那里,孤孤单单的,连话都不太会说了……”喉咙一哽,再也说不下去。
欧阳少恭再不多言。
陵越不是傻子,欧阳少恭这几句话让他顿时心领神会。他以为山上安全,却是几乎生生缚死了他;他以为山下危险,可这天大地大,却是处处生机。
陵越感叹道:“看来,是我庸人自扰了,我应该相信屠苏自己的决定。少恭,屠苏没有太多阅历,在外劳你多照应着些。”
欧阳少恭点头:“这是自然。”
陵越忽然抓住欧阳少恭的右手,令其手心向上,一挥手,一道符状的淡金色莹光迅速闪进少恭手心,倏忽不见。
“这是天墉的信符,必要的时候可以用它来联系我。”
欧阳少恭蜷起手掌,感受到这微热的温度,眼底浮现一丝得色,陵越这番动作,应是对他打消了疑心,总算不枉他多费这番唇舌。欧阳少恭深知,假话里一定要夹着七八成的真话,才能打动人心。他方才同陵越讲的,大体上不假,可他也绝不会告诉他,自己当初去游历,是为了寻找焚寂的下落;更不会告诉他,非要从蓬莱重返中原,是为了和雷严商谈上天墉夺取焚寂……陵越啊陵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肠过于柔软了一些。
像是想到了什么,陵越扬眉一笑道:“其实少恭以退为进,目的还是为了劝我同意让屠苏留下……”
欧阳少恭摇摇头,噙笑道:“不是我劝说了师兄,是师兄自己劝服了自己。若不是师兄心中已有了想法,又怎会浪费时间听我在此长篇大论?”
“少恭好口才,我说不过你。不过,”陵越正色道,“与少恭谈话,每每感触良多,绝对不是浪费时间。”
欧阳少恭望向陵越,此刻陵越的一双清目也正凝视着他。欧阳少恭一直觉得,陵越的一双眼睛,就跟他这个人一样,英风侠骨在其中,平时善于藏剑入鞘,待关键时刻却又清光寒气凛凛生威,而此刻,这双眼睛深邃如墨,万千光华尽敛,只余几分浅浅柔情,却是看得欧阳少恭心头一怔。
☆、巽芳出现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陵越提高声音道:“不用躲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门口处就探出了方兰生的一颗脑袋,接着,百里屠苏、风晴雪的身形也现了出来。
方才,在方兰生的怂恿下,三人齐齐蹲在门口墙角处偷听。百里屠苏听到欧阳少恭谈及以往身世时,心中波澜起伏,心道:只知道他也同我一般亲缘寡薄,可却不知道这中间他的诸多别离。我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亲人,少恭却是一点点地被夺去至亲至爱,却也不知,哪样更为凄凉?要说造化弄人,他却要比我更波折些。
之后,又听到欧阳少恭说道“巽芳也好,屠苏也好,都是我极为珍惜之人,哪怕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时,整个人不禁都有些痴了。内心深深隐隐出现一个念头:在少恭心中,竟拿我与巽芳相提并论,是否意味着他对我,其实正如同我对他一般?这念头一出,顿时心如鹿撞,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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