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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李恪金夫人似乎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李恪样样比他那舅舅强了百倍,就算郑王这番撑不过,有这么多能人扶持,李恪也稳坐郑王之位。这么想着金夫人总算把心放了回去,最终什么也没做,郑王遇刺消息甚至连刘二妞也不知晓,一直隐瞒到李瑁回洛阳。

她于宫中迎接之时神色一切如常,除了有些憔悴,显然之前心理斗争把金夫人折腾得够呛,但看在李瑁眼里却好像为自己悬心所致,不免有些感动。金夫人不经意与苏子清的视线对上,二人心照不宣相互笑笑。要不怎么说金夫人不是一般人呢,为了儿子,她是彻底把娘家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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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洛阳不久陈平危就从那名被抓获的刺客口中问出了阎彤安是幕后主谋,甚至他曾经亲近的师兄也参与其中。一时难以接受,陈平危去向李瑁复命的时候羞愧得抬不起头来。还是大郑王说,“与你有什么相干的,”但也感叹一番靳安邦有勇有谋,敢做常人不敢为之事。李瑁混混出身,没少见什么卑鄙勾当,对靳安邦也自然没文士那般愤慨不耻。

然后又好奇那刺客不是死士么?连死都不怕有什么能逼他招供?陈平危只淡淡道,“有时候求死也没那么容易。”当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也想不起什么忠心了,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全部说完,最后对陈平危说了一句,“但求速死。”这事后来在郑军中私下传开,人人都惊心陈平危手段,不愧是靳安邦的师弟!

众人再次齐聚一堂,听闻刺客的招供,无不气愤。闻人美觉得遇刺之事瞒不能久,首先泽州那边是知道的,金坪一日不回去他们就要讨说法,扣下人的理由本来就是因为牵扯其中。苏子清一摆手,“照实说,”没理由被害人还要忍气吞声,“也让天下人瞧瞧阎王厉色之下是如何卑鄙的瓤子。”众人附议。又提到金坪的处置,陈平危如今已是能说得上话的了,他便提议,“不忙管他,关着饿不死就成,眼下要紧是为主公寻到解方。”这才是关键,李瑁若然有个万一,他们做的再多又有什么意义?陈平危也恼金坪,若非他多事、怎么会给刺客制造了机会?郑王要是不好必要他陪葬不可。是以冷声道,“就说金坪被误伤,主公疼惜小舅子留在身边照拂,让金家跟阎彤安哭去。”

☆、托孤

郑王遇刺的消息传出,一些人在喷阎彤安人品的同时不由歪了心思,或多或少眼馋着郑王家业,不知道能不能趁机捞点油水。孙铳如死灰的心也复萌起来,但他是吃亏吃怕了,自从继位以来就一直没嬴过一仗,底下人对他多有怨气,孙铳这回再不敢轻率,凡事都与洪成丹商议着。

洪老先生谨慎惯了,依旧劝孙铳耐下心来静观其变,“便是他李瑁真的有事,咱们也难独吞下这么一大块肉,索性再看看吧,一则怕他并没出事乃是诓阎彤安,二则紧要关头必定部署严密,咱们轻易讨不到便宜,不可忘当年的教训。”孙铳这回不哭也不闹了,服气地乖乖听话。洪老先生分析的也在理,“如果李瑁撑不住坏了事,他们自家就要先乱起来,咱们以逸待劳就好。”

而郑王家确实有些人心浮动了。李瑁起先中毒症状并不明显,与寻常无异,谁想数月后慢慢严重起来,因毒素无法清除、渗透到了腑脏,大夫那边又迟迟没有好消息,众人看郑王每况愈下的情况都不由开始揪心,万一李瑁身死……简直不敢想啊。

苏子清比别人心中更苦,却没个与之说道的。大夫这日悄悄与他透露,郑王的情形不过半年时光了。他浑浑噩噩回到房里锁上门,闷在被褥中大哭一场,也不敢过纵心中悲痛,还得时刻提醒自己冷静,安排着后着,就算李瑁身死,也不能让他十几年经营功亏一篑。然则心中虽是有数,精神打击却太过沉重,苏师爷第一次有了什么也不想管的念头,不是多深刻却一直扎在心里,把什么理想抱负都挤去了一边。——若那个人不是李瑁,还有什么值得他倾耗心血?

李瑁自己当然也是知情者,他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从没想过要与苏子清中道分绝,还以为老天总厚爱这个混混,一定能让他逢凶化吉,至少也别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师爷……事已至此,却没多少时日与他伤感了,李瑁打起精神,让大夫将此事按下,待对方问到是否对苏军师也隐瞒的时候,郑王心中一酸,还是自私地希望苏子清能与他一起承担。

表面诸事平静,李瑁暗中已经开始部署,还修书一封给了远在蜀郡的孟宏天,简要说明了这边的事情,并强调“不可妄动”,另有一份密信一并发往,这个众人却是不知了。待孟宏天收到信看过后几乎站立不稳,心中即悲且惊,悲的是半世臣主有始无终,惊的是李瑁的交代,有疑虑却无太多不安,蜀郡经营日久早已渗透四处稳固根基,又有褚子凝不是那等毁约背信之人。他当即开始秘密调兵准备,一切只待洛阳的消息。

虽然事情被按下去了,但郑王的情形摆在那里,不由得人多一些心思。蔺松见李瑁形容灰败颜色发青,虽然行动如常,但也难免力不从心,便觉李瑁是要不好了。他本是降将,与郑王之间实在情分稀薄,也是投机取巧之辈,难免不安分起来。闻人美冷眼旁观多日,及时给他把那点小心思给摁灭了。恐吓威胁一番将蔺松吓得牙齿打颤,再不敢有什么念头,只死死抱住闻人美大腿告罪求救。

若非局势不稳不宜生事端,闻人美才懒得管他死活,此刻一门心思都在郑王身上。李瑁与他有提携之恩,若非此自己何能一展长材?满腹愁肠暂且不提,只恨不能周全妥当以报臣主之义,是以恨死了蔺松这起小人。

应付了蔺松之后闻人美过了几天往李瑁跟前报备,一来蔺松有了异心不得不防,二来也把自己摘个干净。李瑁应了却没半点吩咐下去,闻人美此刻突然警觉,想起自回洛阳之后郑王已许久不与自己议事,此等关节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越想越是心惊,手心都攥出汗来。他从前就看不透李瑁的心思,如今更觉心乱眼花,深怕自己被排挤在外,又有一事不得不担心。

闻人美自觉与苏子清貌合心不合,且众人皆知,而李瑁在时尚可按压住两人维持平衡,李瑁身后,他二人又该如何自处?是以许多话梗在喉中难以倾吐,到底不想临了还遭李瑁猜忌。只盼望着郑王足够清明,决不要留下苏师爷才好。李恪年幼不过十五,不说能不能服众,单就苏子清他便拿捏不了。可郑王与师爷情分到底不比寻常,难保不会心软,届时主弱臣强,郑军上下便掌握在苏子清一人手里,岂不又是一个国仗?

闻人美几次想要劝说都无从开口,最后还是把话闷在了心里。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因为李瑁确实没往那方面想……大郑王与他家师爷的情分,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在安排后事上,李瑁担忧继承人之余更多的还是放心不下苏子清。他不但没想过要削苏子清的权,还生怕给的不够,自己人死灯灭之后师爷就受人欺负。

这般过度耗费心神又加之毒患渐深,回到洛阳四个月后李瑁彻底病倒。李恪日夜侍奉榻前,看着长子憔悴神色郑王心中更加酸涩,却一句话也不能透露,只对金夫人说,“是我亏欠你。”又怕她多心便扯了许多陈年旧事,惹得金夫人落下泪来。他们夫妻十几年,就算心中儿女情长早已磨灭,这许多岁月相伴依旧铭刻入骨。可是这十几年,李瑁却从来没看透过这个女人。她看上去深明大义,却每每行事果决之余又见其冷酷,比如对金家。至亲骨肉尚且如此,由不得李瑁不提防她。

如果自己还能活个十年二十年,何至于对此生最愧疚之人一再亏欠?何至于亲手葬送最爱重的儿子?李瑁想至此更觉胸闷压抑,竟吐了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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