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铭一人坐在营帐外的稻草堆上看着不远处的人流。“宿命也就如此了。”
☆、神算子
几月之后,杨子铭带着满脸胡渣和一身疲倦来到那个山崖下的小村庄。终究只是过了不到一年时间,这个村庄还是原来的祥和。寻着原来的记忆找到那个小瓦屋,屋外空荡荡的明显没有人。随即走进院子里,围栏上的小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杨子铭轻轻的扣着门,过了许久,屋里回响着木棍的声音。门慢慢的打开,里面的老人比起以前看来又苍老了许多。
杨子铭曲下身子,对着老妇人鞠躬作揖。“我是过路的故人,请问能否讨口水喝?”
“呵呵,进来吧。”老妇人笑着把来人引进去,进了房间到处碗茶放在桌上。
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一老一少坐在门槛上看着屋檐滴下的雨珠。
“怎么是臬儿一人回来了。”老妇人绣着手上的女红,眼睛也不抬一下。
杨子铭给妇人身边的茶碗倒满温茶,“不知道。似是在军营里当了大官。”
“怎么可能?他可是个败将。有勇无谋的庸才。”说着老妇人放下手中的针线,将它们安放在竹篮里,拄着拐杖迈着瘸腿把那个小竹篮放到矮柜上面。颤巍巍的手拿过一个红木盒子,抱在怀里又重新坐回门槛上。
“干娘,这是什么?”杨子铭伸出手,轻轻按压着那条瘸腿。
“这是当年娘家的嫁妆。”妇人伸出手,轻轻掰开扣在上面的小锁。小木盒里放着大大小小不同的首饰,拿出一只上面镶着小块翡翠的簪子,轻轻的插在头上。
“干娘当年一定是个美人儿。”
“我一生,一直是个农妇。‘美’这个词放我身上不合适。”嘴上虽然说这老人还是笑得开心,在盒子像是寻找着什么,找出个红绳,底端还挂着半个玉佩。杨子铭双手伸出来捧着那块玉佩,摸着那块玉佩对着那玉呆呆的发愣。
“炘儿走之前给我的。说随身之物能保爱人平安。他要去战场,怕是莫名其妙间碎了,你也会突然没了。”
“可这玉多年前就碎成了两半,若真能保爱人平安。第一次,我的那半就碎了,可这第二次……我再去哪找他。”
老人没再继续理他,从红木盒子里拿出对银耳环,自顾自的说着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不管杨子铭拿着个玉佩的黯然伤魂。
杨子铭就住在那小村庄里了,长得俊秀的青年自然是左邻右舍的关注对象。村东头的媒婆都特地跑来给他介绍姑娘,让他早日成亲好好过日子。可是如固执的周老妇人一样,杨子铭用各种借口拒绝着漂亮年轻的女子。他的干娘还时不时的问她,打算守着老太婆过一辈子?可他没几日就从村长家抱回个,没人要的战死之士的遗腹子。娃儿他娘生下他,见丈夫死了就抛弃儿子改嫁去了,孩子一直放在村长家养着,于是他拒绝媒婆时候的借口又多了一个。
“你打算带着残疾的老太婆和一个奶娃娃过一辈子?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周奶奶抱着刚刚煮好的粥一口一口喂着那孩子。
“臬儿确信的一件事,不知死活的人已经死了。而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让干娘安详天伦之乐,只是臬儿从小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
“何必这么悲观?”
忽然有官兵站在围栏外向里面喊着,杨子铭故意压低声音,迈着大步子走到门边为他们开门。
“几位军爷有何时?”
来人看着手中的书简,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慢悠悠的开口:“这里是周家?”
“是。”
“你们家的儿子贺震。在一次战役中战死,朝廷为了安抚失去亲人的百姓,特送来封银。”那人身后跟着的几名士兵把东西放在杨子铭手上。
“因为最近战事频繁,他的死讯可能延误了些时日。当时为了能够尽快处理,所有尸首都烧成了骨灰。”来人淡定的用官腔说着这一切,毫无感情的沾了口水翻向下一页。身后的人又再一次把骨灰坛放到杨子铭手上。随即带着身后的两人离开周家的小屋前。
送走不请自来的来人,杨子铭抱着骨灰坛走进屋里把它放在桌上,赏银随意的散在地上。上面的红纸条贴着“贺震”两个大字,杨子铭笑了笑撕下纸条。
“炘哥哥。我用了小半辈子的假名。你就用了一时,死了却是用个假名字。你还是真是亏啊……”说着拿过边上的笔直接在骨灰坛上写了贺若炘三个大字。
“确信是他?那孩子不是武功很厉害?”老妇人坐在门边看着外面的烈阳,“却还是跟我儿子们一样的司法?”
“您不该早看淡生死了吗?干娘。”杨子铭嘴角勾着微笑轻轻的吹干骨灰坛上的笔迹。
阳春四月,天上的神总是很会配合时机降下那么点小雨来助兴,从不论人的悲喜。墓碑前点着蜡堆放着果实,三人站在墓前看着被火烧完被风吹走的纸削。
“我从不后悔重遇你,只是害了你。”杨子铭面对着墓碑慢慢的坐下,抚摸着墓碑上红字,“‘爱郎贺若炘之墓高臬立’不知这样写,炘哥哥你满意吗?”
拿起篮子里放的一对酒杯,放一个在祭台上,自己端着杯子与他撞杯。
你说,我算了一辈子。次次都准,为什么就没算准,我这么忘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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