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仪仗队和礼仪官已经各就各位,教坊司演奏起《中和韶乐》,在从容的音乐声中,拱卫司鸣鞭引导百官走入丹墀列队,各就各位之后,乐声停止。刚从太庙回来的皇太子身着衮冕,过奉天门,走上御道,文武百官身穿朝服梁冠手持象笏分列两侧,而站在队伍最前端的是穿着衮冕的永王和定王,宽袍大袖的冕服穿在二人弱小的身上显得格外醒目。
只听鸿胪寺导执事官高声喊道:“请升御座!”
皇太子稳步走进皇极殿,坐到宝座上,这时拱卫司再次鸣鞭,捧表官搢笏(搢笏就是把象笏插到腰带里),跪捧进表,受表官也搢笏跪受,然后放到案上,抽出象笏,面向东退到一旁,宣表官和展表官一起上前搢笏下跪,开始宣读登基诏书:
“天地盈虚,四时有消息之度;皇王兴替,五运有迁革之期。受明命者,罔不由兹。□□皇帝天与神器,驱逐鞑虏,有大功於区夏,有大造於生灵。道则继明,业推构极,类商汤之起亳,若姬发之承周。弹压九皇,牢笼万古。大行皇帝上圣御图,大明司契;手调元气,心运洪炉。齐五纬而平太阶,应三神而登日观。纲罗开辟,包冠羲胥,大猷备阐,能事斯毕。仙驾不追,逆贼开衅,天柱将摇,地维方挠,非拨乱之神功,不能定人之危矣。
今以太子之名,初登大宝,改元‘光凌’,唯愿用初九之英谟,开太一之宏略。振玉钤而殆封豕,授金钺而斩长鲸。受河洛之图书,当昊羲之历数。惠育黎献,并登仁寿。既而凝怀问道,属想无为,以大宝为劳生,遂复忝於明辟。光启中兴之图,用崇兴复之基。交际在辰,情深感慰。奉之宗庙,遵之社稷,不失旧物,实在於兹。
故曰:徇齐作圣,睿哲钦明,奄有八荒,光宅四表。牢笼轩昊,跨蹑殷周,金镜俯临,玉烛遐被。至德弗宰,成功不居,高谢万邦,委兹重器。郊禋旷典,士民翘属,钦惟宗社,义存享献。灵命既臻,用升宝位,君临兆庶,继轨百王。若涉大川,罔知攸济,方资令哲,共康治道。”
读罢,展表官抽出象笏,将表放回案上,全都退到一旁。掌印太监将玉玺双手奉上,皇太子接过玉玺,停顿片刻之后转手交给侍从,顿时乐声大作,文武百官再拜四次,然后搢笏,三鞠躬,拱手加额,“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响彻云霄,这时乐声再次响起,百官又跪拜四次。礼官在仪仗队护送下双手捧着诏书走出皇极门,诏书将由他送到承天门,然后金雕凤凰口衔,垂下城楼,颁行天下。随着凤凰缓缓从天而降,早已跪在天街等候的“群众演员”立刻山呼万岁,呈现出一派壮丽的景观。从此,天下迎来了一位新的君王,也即将进入一个新的时期:明年就是光凌元年了!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表象,是在拍戏。曾经有人说太平天国是“一统江山,七十二里半”,意思是说,所谓的“太平天国”,只不过就是七十二里半长的南京城墙围起来的那么一块地方而已。这句话放在这里形容此时的光凌小朝廷,恐怕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因此所谓的登基诏书“颁行天下”,不过就是在皇城门口转了一圈,走个过场罢了。所以我说,这一切华丽壮观的场面,只不过是在拍戏而已。
但是,令我感兴趣的事情还在后面——新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登天坛祭天了!祭天的阵势挺大,我不知道前几任的神,在收到下界天子的祭天仪式之后,是怎样的反应。推想起来,以前的太平天子无非是例行公事的走个祭天仪式,而天界的神们,也懒得过问;但是刚刚过世的崇祯天子倒真的是虔诚的祈祷过,可惜上一届的神大限将至,无力相助——这其中很大程度上也有作者我的责任,尽管现在我也成了这个故事当中的一员,而且还是“当事神”。
这都是题外感言,书归正题。且说我透过神之水镜映射出的画面,正在津津有味的观看小皇帝率领文武百官,在天坛祭天,但是当看到水面显映出的祷词的时候,我有些不淡定了,为什么呢?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
☆、08解围
08解围
圣洁而又空旷的白色世界里,除了像日光照射下的积雪一样洁白的白色亮光之外,别无他物。十六岁的少年天子惊慌失措的挪动着脚步,飞快的来会转动着身子,冕旒冠上十二条五彩珠帘摇摆不停,一双瞪大的眼睛在珠帘后面四下张望,寻找着那个清虚冷漠的熟悉声音的来源,却始终一无所获。然而,那个震撼心魄的清冷梵音,却一刻不停的从四面八方传来,激荡在他的耳畔和心头:
“逐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底。
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缺少美貌妻。
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出门没马骑。
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
家人招下数十个,有钱没势被人欺。
一铨铨到知县位,又说官小势位卑。
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要登基。
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下象棋。
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那是上天梯。
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
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
“啊!”当听到“阎王发牌鬼来催”和“若非此人大限到”的时候,少年绷紧的神经终于崩溃了,他大叫一声,双手捂着耳朵,朝着一个方向撒腿飞奔,踉跄的脚步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跑。天地间一片洁白,仿佛是梦境,但是跌倒时的伤痛却在清楚地提醒他,这不是梦!
“贪婪是人类的原罪!”
——上次来到天界的时候,神的天籁之语分明回荡在耳畔。这是神对朕的警告!是的,一定是朕太贪婪了……
少年天子真的害怕了,这种由于对神的畏惧,对天命的敬畏,在眼前这种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的场面刺激下,彻底摧毁了小皇帝的心理防线。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如同捣蒜,口中大喊:“朕知错了,朕知错了!”
额头的刺痛,使他忽略了那一阵熟悉的晕眩,直到惊慌失措的臣子们大呼着“陛下”,拥上来把他从祭坛上搀扶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那一片圣洁的白色世界。他长舒了一口气,却依旧心有余悸,心中暗暗庆幸,却又下了一个决心。
其实,不单是小皇帝舒了一口气,此时隐藏在天界里的我,也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松了口气。恐吓美少年的负罪感,让我的良知备受谴责,可我也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小皇帝在祭天大典上向我祈祷,问我大明天下的国运如何,天下百姓如何,又问内忧外患的战乱何时才能平定,最终问到了关键问题:城墙上的神迹几时才能解除?
的确,我降下的那一手神迹虽然保住了京城,隔绝了犯阙的闯贼,但也阻碍了城内对外的一切消息来源。如今的京师是外面的人进不来,城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就这么困在围城之中,却又毫无办法。
那么说身为这个小说世界的□□神的我,举手之间收回神力,解了京城之围不就得了?可惜不行,为啥?唉,说来惭愧,眼下的我对于神力的掌控实在是连我自己都觉得汗颜,可以这么说,除了开启进出天界的任意门和使用神之水镜窥视人间这两个神术之外,其余几乎全靠碰巧——比如那个烧红城墙的神迹。所以说,现在我既无法重复该神迹,也不知道如何将烧红的城墙复原。或许过几天就能自然冷却吧,谁知道呢?所以,面对小皇帝虔诚的祈祷,我只能利用凡人对神明的敬畏心理。
“神会错吗?”
当然不会!那么神的这首诗又是什么意思呢?
打发走了小皇帝,我再一次调出神之水镜的监控画面,心念一动,水面泛起涟漪,映显出的画面也发生着改变,感觉跟使用谷歌卫星地图差不多,当然神之水镜的功能可比谷歌地图强大多了。无怪乎人们总是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还说神明无所不知,甚至能预知未来。不过真要说起来,无所不知倒还算得上,但预知未来就未免有些夸张了,如果说神明真的能预知未来,充其量也不过是凭借足够的了解,加以推知和预测也已。
闲话少叙,且说我以心念操控神之水镜,很快镜面上映显出了城墙外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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