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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化淳低头说:“从卷子上看,应该是这样。”

“好,真好!”光凌帝再一次怒极而笑,“只怕寡人的消息,还不及街头引车贩浆之徒来得灵通呢!”

光凌帝松开手,回到龙椅上坐下,只觉顿时浑身一阵儿一阵儿的乏力,此时他才深深体会到,失去耳目的感觉是多么的痛苦和无奈。长叹一口气问曹化淳:“王之心还没到吗?”

“启奏陛下,王之心他得安顿东厂的密探,然后集合京城的番役和缇骑去天津跟王国兴的锦衣卫总部汇合,统一搭船来南京,这会儿恐怕还在路上。”

光凌帝轻轻点点头,心中稍微安心了一些。招招手说:“暂且让朕瞧瞧看,这些监生们都给朕出了些个什么神机妙算吧。”

曹化淳闻言,点头示意众秉笔太监们将批点好的卷子一一呈上龙书案。却不知上面都写了些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

☆、49郑森

49郑森

却说曹化淳示意众秉笔太监们将批点好的卷子一一呈上龙书案。所谓批点,其实就是皇帝的御用秘书——秉笔太监们先用朱砂笔给这些考卷填上标点断句,以便于皇帝阅读。如果是废话连篇的奏章的话,还要划出重点段落,以便于皇帝能够节省时间,快速读懂大意。当然,至于那些无关痛痒、异想天开、自以为是的奏章,则往往就直接压下来不报了。

这一次,太监们筛选出来十份考卷,上呈光凌帝御览。光凌帝一一展开卷子,闪龙目观瞧,其中有两份考卷入了天子法眼。换而言之,是两份考卷的想法,恰好与天子的心性契合。光凌帝便把这两份考卷拣出来,对曹化淳说:“去把这两人召进宫来,朕要当面询问。”

曹化淳躬身上前,双手捧过考卷,看了一眼署名,见一个署名郑森,一个署名张煌言。低头应允,退出殿外,派人去国子监召二人入宫面圣。不一时,二人宣到。光凌帝口传御旨,先宣郑森觐见。

只见那郑森来到御前,揽衣下拜,叩首说:“学生郑森,叩见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郑森是福建人,天生一副圆圆的脑袋和圆圆的脸,福建口音极重,南京话说的颇为生硬。光凌帝把龙目一闪,便命曹化淳将考卷还给郑森,吩咐说:“你且把卷子诵读一遍,与朕听听。”

郑森朗双手接过卷子,本来就是自己写的,自然熟悉,便朗诵起来。尽管带着生硬的福建口音,但是声音却十分清晰洪亮,只听他念道:

“臣闻中国之与夷狄,未易以力胜也。能使夷狄之人,自相攻讨,则夷狄可遏矣。今东虏用兵以来,二十年于兹,而四夷之兵,未闻效顺。东虏以是日炽,中国以是日陵。御遏之术,未见其善,必能合群夷之情,捍强梁之势,然后东虏可殄,中国可安。或曰:中国之使夷狄,夷狄之奉中国,各有常势,胡可强议?今中国之势既陵,东虏之势方盛,安能间激,使相战争?臣曰:不然。今四方诸夷,一介未通,在此者既不示以抚安之情,在彼者安知其无向化之意?臣谓宜常遣使,屡持尺书,使知中国之势,尚可振起。若诸夷有能助顺,则东虏行可破之。申包胥之救楚,但哭秦庭;烛之武之使秦,不闻厚币。此所谓不可不为者,不可以不为而废功也。事有不可为者,固难以必为而冒进;亦有不可不为者,安得以不为而废功?”

光凌帝听罢,歪着头问:“吾子此计,不可谓不妙。虽然,天下之大,异域番邦无数,子如不能指明一二,则此计终不免于纸上谈兵之嫌也。”

那郑森毫不慌张,顿首说:“陛下圣明。学生愚钝,恐辱陛下圣听,故不敢尽言,还乞陛下降罪。”

光凌帝见状,心中领会,显然这郑森的锦囊妙计绝不仅仅是卷子上写的这么简单,冰山隐藏在水面之下的部分,还等着皇帝询问呢。于是天子便大大方方的说:“吾子尽管道来,朕赦你无罪!”

那郑森便开口说:“谢陛下。学生井蛙之见,不足以闻。谨以千虑所得,敢尘冕旒。窃以为番邦之中,可与东虏相抗者,惟海东日本国也。正德、嘉靖间倭寇之乱,万历年间朝鲜之役,陛下皆知之矣。是故学生以为,苟能使日本出兵朝鲜,出其不意,掩袭东虏之背,然后王师挥军北上,则失土可复,而东虏可灭也。”

光凌帝点点头,说:“此计甚好,然不知日本可愿为朕效此犬马之劳乎?”

只见那郑森匍匐在地,叩首不起,说:“吾皇圣明!”

光凌帝见状笑道:“寡人金口玉言,岂能言而无信?子但说无妨,朕绝不以为罪。”

“圣恩浩荡!”郑森这才抬起头说,“学生不敢欺瞒陛下,其实学生的生母乃是日本人,而学生幼时亦曾在日本生长多年,十二岁时方才跟随家父回到福建。故此对日本情势,颇有了解。今蒙陛下隆恩垂问,学生敢不尽言。”

光凌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却听那郑森说:“陛下可知,昔日胡元灭宋之后,挥师东向,曾两度攻打日本,虽未能得逞,然而日本亦损失惨重,是故日本人至今言之切齿,痛如昨日。故此学生以为,陛下倘能遣使,示之以诚,晓之以理,且以南宋故事为例,谕以唇亡齿寒之情,彼必不肯重蹈覆辙,如此则东师可得矣。”

光凌帝闻言,心中暗叹:好一个驱狼逐虎、以夷制夷之策。沉思良久,方才点点头说:“此计甚妙,然其中细节,还需仔细推敲。朕今封你为侍仪舍人,留在宫中,专为赞划此事,子需尽心力而为之。他日朕为中兴之主,而子为中兴之臣矣。”

那郑森闻言大喜,急忙叩首谢恩。光凌帝便命内侍带他前去交割手续,走马上任,这也不题。却说郑森刚走,光凌帝便命内侍宣张煌言觐见。

那张煌言是浙江人,身材纤瘦高挑,一张脸瘦长,颧骨如同刀削一般,来到御前,揽衣下拜,叩首说:“学生张煌言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凌帝照例让内侍把考卷交给他,吩咐他诵读。只听那张煌言双手捧着卷子,读道:

“臣闻圣人以宗社为重,故必固根本,以消祸乱于冥冥,此不可不急也。夫戎狄莫强于胡也。自辽海以西,迄于夏朔,自贺兰以南,垂于洮岷,其外之逐水草、工骑射、好战乐杀以睥睨中土者,地犹是地,人犹是族,自古迄今,岂有异哉?三代之治,千有馀岁,天子不以为忧。自春秋以及战国,中国自相争战,而燕赵独以二国之力,控制北陲,江淮以南,则尤耳不闻朔漠之有匈奴也。及秦灭燕代、并六合,率天下之力以防胡,而匈奴始大。汉竭力以御之,而终莫之能抑。呜呼,夫赵以一国制匈奴则有馀,汉以天下则不足。岂徒汉之将帅不及李牧,士卒不及赵兵哉?即令李牧复起,吾知其功亦不及曩时。何则?非封建也。臣闻太祖高皇帝时,宗籓备边,军戎受诏,赞仪疏属,且令遍历各国,使通亲亲。以其地任其人,以其人守其地。金粟自赡也,士马自简也,险隘自固也,甲仗自营也。无巡边之大使以督其簿责,无遥制之廷臣以掣其进止,虽寡而众矣,虽弱而强矣。反观今之宗籓,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徒拥虚名,坐縻厚禄,贤才不克自见,知勇无所设施。防闲过峻,法制严密,岂太祖众建屏籓之初计哉!臣伏愿陛下亲近宗室,外假其权,使同姓常强,异姓无得而逾之。此宗庙社稷万世之长策,不可不思者也。”

张煌言的南京话略带浙江口音,团音多读作尖音,但是吐字还算清晰。光凌帝听罢,微微点头,却不知作何批示,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

☆、50张煌言

50张煌言

且说张煌言读罢考卷,光凌帝微微点头,金口轻启,说:“吾子可知燕王靖难之事乎?”

此言一出,恍如晴天霹雳一般,把那张煌言吓得面如金纸,匍匐在地,叩头如同鸡啄碎米一般,浑身颤抖,有如筛糠簸米,口中哆里哆嗦不住的念叨:“学生该死,学生该死!”不单是张煌言,连当时在场的内侍,也莫不是一个个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不料想那光凌帝却丝毫不以为意,嗤笑一声,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快起来吧。朕自家祖宗办的事儿,都过了二百多年了,有什么好忌讳的?今日但就此计,就事论事而已,何必如此畏首畏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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