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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晾在一边的“秦淮八艳”们眼见四公子大惊失色的样子,反而松了口气,因为这时候总算可以不用强颜欢笑,可以趁机放松一下笑的僵硬的两腮肌肉。

方以智双眉紧锁,咬紧后槽牙说:“这道未必。”说着抬眼看了看众人,解释说,“眼下南京朝廷上下,既有南京内阁六部的原班人马,又有我这样刚从京师来的大臣,虽不至于势同水火,但也难免有些僧多粥少的意思了。此时如何还能再让宗室担任堂上官职?”

众人一听,此言在理。侯方域说:“如此说来,或许皇上此语并无深意,只是为了彰显仁德,庇佑那些无力自保的宗室,免于刀剑屠戮罢了。”

就这样,四公子们拥抱着水嫩娇媚的“秦淮八艳”,在一片点头认可中,结束了这场关于《还都南京大赦天下诏》的讨论。

事实的真相,往往就是那么喜欢展示他天意弄人的本领。其起初之时,往往不为人信,而待真相应验之时,又往往令众生唏嘘叹服。有时候,明明距离事实的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在最后的一瞬间选择了放弃和停止,等到时候恍然察觉的时候,才会扼腕叹息。更有甚者,可能已经发现了事实的真相,并且亲口说了出来,却又被自己予以否定,直到事后追悔莫及的时候,更觉心酸、心塞和糟心。

作者有话要说:

☆、53官场斗(上)

53官场斗(上)

上回书提到,那“复社四公子”座谈《还都南京大赦天下诏》之事。却说光凌帝竟颁布此诏,究竟是何用意乎?

原来,光凌帝之所以颁布《还都南京大赦天下诏》,允许各地亲王、藩王组建军队,对抗流寇和东虏,并允许无依无靠的宗室来南京寻求庇护。其目的,乃是通过这样一条简单的诏书,将天下宗室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善于将兵的武将之才,一类是不善于将兵的文治之才。尽管其中不免会有错综复杂的成分,但大体上还是不差的。

事实证明,通过这种方式,的确有效地激发了各地拥兵自重的将领们的积极性,他们开始纷纷争着保护起那些,他们之前一直视而不见的宗室大王们。然后,开始自发的抵御起南下侵略的东虏和四处流窜的闯贼来。这些都是后话,也不必细说。

却说此时的南京,已经成了大明的京师所在,而此时此刻,朝廷上下,虽然表面上看,依旧是一片友好祥和的气氛:南京的官员们帮着从京师远道而来的臣僚们安顿住所,彼此嘘寒问暖,真是叫人感动。然而,这种友好气氛,很快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流所冻结。尽管寒流来到悄无声息,无影无形,但是敏感的政治家们,还是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当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夏允彝、夏复父子,一路辗转奔波,终于渡过长江,抵达南京的时候,哪里还有一丝一毫江南士大夫的形象,简直跟叫花子没什么两样。回想起当初定王的那句玩笑话:“那孤王若是把你扔在街上不管,你会不会变成叫花子?”当时夏复的回答是:“尚可卖文为生。”然而无情的事实和动荡的时局,让这父子二人在这一路上尝尽了世态炎凉,受尽了乱离之苦。好在南京城外还有他们夏家的一点产业,父子二人总算稍稍安心,吃了一顿饱饭,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便急匆匆的进了南京城,来到钱谦益府上。

夏家父子向钱谦益揭露了京师百官们是如何只知道逃难,弃京师与不顾,更坐视史可法困守山海关,最终导致半壁江山,尽丧胡尘的千古惨祸。钱谦益面色凝重的听完夏家父子二人的述说,唉声叹息道:“此事,老夫也早有耳闻,可是眼下国难当头,实在是不宜再生内讧。至少在熬过眼前的危机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跟北党的人正面冲突,以免亲痛仇快啊。”

钱谦益在东林党和复社有着极高的声望和身份地位,因此夏家父子也只好勉强认可,觉得似乎暂时跟“奸臣”们休战,一致对外,也是忠君爱国的一种表现。然而,他们的凛然大义很快便烟消云散了,因为又有一批人来到了南京。

不知是谁呢?原来,当日行五百里的《还都南京大赦天下诏》传到凤阳的时候,凤阳总督马士英便依据该诏,释放了因擅自起兵勤王而被囚于凤阳的唐王朱聿键,又接收了逃亡在淮安的福王朱由崧和潞王朱常淓,然后派人护送三王渡江,进了南京城。

或许人们会说,不过是三王进京而已,何以让东林党的大佬们如此紧张呢?说来话长,这还得从万历四十八年的泰昌三大案说起。当初,明神宗万历皇帝的长子名叫朱常洛,也就是后来的明光宗泰昌皇帝,而神宗的嫡子名叫朱常洵。按照神宗皇帝的意思,是立嫡子朱常洵为太子,然而东林党的一班朝中悍将们却坚持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君臣斗了几十年,终于神宗不敌,立了朱常洛为太子,然后封朱常洵为福王。然而那太子朱常洛实在是命途多舛,一连闹出了三宗大案,在位仅二十八天便驾崩了,以至于为在历史上留下这位天子的痕迹,大臣们只好将万历四十八年这一年的下半年分割出来,用以标记泰昌这个年号。在这期间,东林党的干将们又对福王的生母郑贵妃大打出手,这便是三大案中的所谓的移宫案。如此大动干戈,从万历闹到天启,直到崇祯年间,才算勉强消停下来。如今,福王朱常洵惨死在闯贼的沸鼎中,被吃了人肉,这样说来,两代人的恩怨也该了结了吧?可是袭封的新一任福王朱由崧却好死不死的偏赶在这个时节,来到了南京,万一京师逃难来的朝廷大佬们借题发挥,清算当年的三大案怎么办?

于是乎,罹患迫害妄想症晚期的东林党人,终于再一次被唤醒了骨子里的血性。管他什么国难当头,需搁置争议,一致对外。呸!先下手为强才是正经王道!

南京皇宫。光凌帝左手支着脸颊,慢条斯理的翻阅着眼前的密报,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重新回到手中,享受着掌控权利的乐趣,这才是天子应有的享受啊!

终于看完了这封密报,光凌帝放下手来,轻轻点点头。东厂真是一个伟大的特务情报机构,他是那么的伟大,以至于伟大的可怕,伟大的令人恐惧。即使失去了扎根二百馀年的京师基业,来到南京短短几天时间,便重新焕发出昔日的巨大威力。此时呈现在龙书案上的这封密报,详细开列了东林党人秘密集会,打算以夏允彝、夏复父子为人证,把山海关失守、史可法战死,京师和北畿沦陷等等一系列罪责,统统栽在南逃的京师百官的头上。

光凌帝微笑着捏起那封密报,轻轻晃动,对送信的小宦说:“去告诉王之心,找个合适的渠道,把这封消息放出去,以免让朕的爱卿们措手不及。”

那小宦双手擎着密报,匆匆离去。灯影摇曳下,天子斜长的影子上,仿佛生出了一对恶魔的犄角,又恍惚展开了一副巨大的蝙蝠翅膀,少年稚嫩的嘴唇上,扬起一丝可怕的狞笑,一双龙目看向昏黑的殿门,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朝堂上,一干东林悍将们手捧象笏,轮班上阵,唇枪舌剑,咄咄逼人。他们打出来的旗号是:天子扶柩南下期间,京师百官玩忽职守,坐视史可法孤军困守山海关,只逃命而弃京师安危与不顾,直接导致黄河以北千里江山,尽丧胡尘。

光凌帝心中冷笑:寡人何尝不知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没错,朕的确是戏耍了京师朝堂上的两班文武,撇下他们,抢先南逃了,可这又怎么样?你们为了彼此互斗,还不是怪怪的替寡人文过饰非,好扯虎皮拉大旗吗?哼哼,这就是政治,这就是帝王之术。

不过,光凌帝并没有偷着乐呵多久,很快他就察觉到,朝堂上的两派争斗正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火势隐隐约约似乎开始蔓延到了天子身上。

但是光凌帝同时还注意到,两派的实力人物还并没有出场,比如钱谦益和魏藻德二人,就始终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光凌帝冷哼了一声,轻声謦欬,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只听天子金口轻启,天音嘹亮:“兹事体大,寡人需要仔细调查,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处分。今日暂且到此为止,退朝吧。”说罢,揽衣而起,转过屏风而去。

朝堂百官,俨然分成了南北两派,彼此哼声棒气,歪头拂袖而去。罐子里斗的你死我活的两只蟋蟀,竟是谁都没有察觉到那根撩拨的草棍儿。抑或是早已察觉,却在潜意识里刻意的予以忽视了。

不过显然光凌帝还是倾向于以魏藻德为首的“北派”,但是鉴于钱谦益之前释出的善意,光凌帝也不打算对东林党为首的“南派”出手过重。而考虑到“北派”所处的道德劣势,同时这个劣势的根源还是皇帝自己所造成的,因此为了避免闹到最后,发生逼宫的不利局面,于是,一名东厂便衣悄悄的出现在了魏藻德寓所的书房里。

毕竟不知这一番“官场斗”将何去何从,且看下回。

作者有话要说:

☆、54官场斗(中)

54官场斗(中)

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此时京师南来的内阁六部大佬们,在来自南京同僚们的威胁面前,携起手来,结成了一个新的同盟——北党。

这也不难理解,想想看,这些南逃的官员们被迫抛弃了北方的房产地业,本来就已经损失惨重,如果再在这次官场斗中败北而被罢官,无疑将丧失最后的底牌,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也绝对不会甘心的。但同时,北畿的全线溃败却是需要有人来背负这个责任的,那么由谁来担这个罪名,又由谁来顶这个缸呢?

不必多问,却说此时,在北党核心人物魏藻德的家中,他昔日的老对手和老朋友们,如兵部尚书张缙彦、户部尚书倪元璐、吏部尚书李遇知、工部尚书范景文、刑部尚书胡应台等等,此时却齐聚一堂,把手言和,一致对外了。

兵部尚书张缙彦虽然之前一直跟魏藻德不对付,但此时却也只好拉下脸来,义愤填膺的拍着大腿说:“东林党欺人太甚,这分明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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