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甩头,重新振作了一下,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寻出去年林芝送他的一段红绸,以及从前绣花用的针线,他夹好红绸,在上头比划了几下,又思量了半天,捏起针线开始绣起来。
烛火下他的神情异常认真,微抿的双唇呈现出一种艳丽的光泽,他指尖灵巧翻飞,精准地将鸳鸯的图案绣出来。一如他儿时缠着娘亲教他刺绣时,娘说,要学可以,但是你不能半途而废,得绣完,你能做到么?他为着一个虚无的信念,咬着牙坚持下来,有时眼花到绣错了针,他也只好拆掉,重新来过。
他为了什么去学的刺绣?说出来真当可笑,幸好他没到处乱说。美人儿又是这般好当的?手巧又能如何?一只山村的野鸟还妄图飞上枝头做凤凰?长大了,他才明白美人儿不一定能配上英雄,假如她长在一个荒村僻野……
双脚受了点凉,冯洛焉边绣,边忍不住瑟缩一下,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只听床那头一声暴喝:“还不睡?你要拖到什么时候?!”
☆、18欲求英雄(2)
这一吼生生把冯洛焉惊着了,他一抖,针尖瞬间刺入了他的指尖,暗红的鲜血滋的冒了出来。
“好痛!”
冯洛焉拔出针,忙不迭用嘴吮吸溢出来的血珠,那种扎心的痛楚使他颤栗。
男人听闻他的痛呼,迟疑了一下,下一刻便爬了起来,冲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冯洛焉专心含着自己的手指,哪有空回答男人的问题,再说,这一针还不都赖男人!想着,他用怨念的眼神瞪着男人,可惜男人看不见,此刻是一脸的惶惑。
“你到底怎么了?快说话!”男人没听到他的声音,愈发不安。
“……”冯洛焉尝到了一股咸涩的血腥味。
“喂!说话啊!”
“……”咸咸的味道也不差。
“你不说话是吧?好。”男人耐心极少,仅存的一点都被冯洛焉耗完了,他掀开被子,赤着双脚站立起来,面部在绰约的烛火下变得晦暗。只见他大步流星跨过来,一副要寻仇杀气腾腾的模样。
不过这个神威的样子下一刻便破了功,他绊到了横亘在路中的长凳,始料未及,一个狗啃泥,侧着身子跌了下去,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
冯洛焉这下吓坏了,赶紧松开嘴,弯腰去扶他,“要不要紧?”
男人脸色铁青,两手撑在地上,指尖掐进地里,恨道:“终于……肯说话了?”
“……”冯洛焉竟心虚地鼓鼓脸颊,“我刚才把手指头放在嘴里止血,当然不能说话。”
“止血?”男人一愣,转头问,“你怎么了,怎么会流血?”
“还不是你害的,我在绣东西呀,你平白无故吼了一句,吓得我把针扎进了手指里。”
“我害的?”男人冷笑,“那么晚还不睡,你还有理了?”
听到男人催他睡觉,这使冯洛焉有些窝心,他软下身子将他搀起,方才的怨气也消散了大半,“我要给阿棉赶着绣一块红盖头,趁她成亲时送给她,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这才磨蹭到这么晚。”
“白天也可以绣,大晚上眼睛怎么吃得消?睡觉!”男人开始胡乱地拍去身上的尘土,显得十分懊恼,至于他懊恼些啥,这谁知道呢?
冯洛焉出门给他打了盆井水,搓了块面巾,“等等先,萧大哥,我帮你擦擦,身上都蹭到泥了。”
“这谁害的?”男人毫无客气地讽刺道。
得,今晚他们俩就互相埋怨吧。幸好,脾气都消了。
“萧大哥……”冯洛焉拉起他结实修长的胳膊擦了一遍,转而捧起他的手心擦了擦,“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讲话?”
男人享受他的服侍,挑挑眉,“怎样讲话?”
“就是……不要这样凶巴巴的啊……”冯洛焉心下觉得奇怪,自己堂堂一男子,即使装作女子,也不应该撒着娇讲话啊,太、太不正常了!
若说此刻男人脑海里浮现怎样一幅画面?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平日看似要强其实柔弱的女人正眨着大眼,双颊嫣红,欲说还休地恳求他。
一下子飘飘然起来,男人心情极佳,音调上扬,轻佻道:“好啊,照你说,我该对你温柔些,是么?”
温柔……这个温软的词一下子击中了冯洛焉的心脏,他登时局促起来,没想到男人会用这个词,他、他觉得很开心诶。
“温柔些……最好啊。”躲躲闪闪地回答,冯洛焉竟忸怩起来。
听他这吞吞吐吐、一句话里可以刨出好几层意思的语气,男人意外地发觉,自己竟能真的刨出好几层意思来。
帮男人擦完身,两人便双双上了床,冯洛焉惊呼一声:“哎呀,油灯忘吹了。”
“啧,我来。”说完,男人大掌一挥,疾劲的掌风刮灭了灯火。
“好厉害,萧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乌漆墨黑里冯洛焉激动地捉住男人的胳膊,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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