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凤诉眉头轻皱,衬得他愈发的意态风流:“如此,子季便先行回去吧。等过会子我再去翰林找你,”说话间他俯唇过来,眼底便多出些哀怨愁缠,声音压低,平添了几许缠绵的兴味:“商议一下咱那铺子的事情。”
暗暗晨曦中仿若平空一个炸雷,劈的白沐外焦里生──感情您还知道那些个茶楼您也有份!
奈何当著一众宫女太监面上功夫还是得做足,白沐唯唯诺诺连声应承,心里却又恨恨道:你老爷子是左丞我老爷子是右相,官阶也就差那麽一点点,虽说我家老爷子不受今上待见,但好歹也是两朝臣辅,小爷我犯不上怕你。对,小爷我犯不上总听你的!我听见权当没听见,还偏就请您白走一趟,凭你我两家的交情,你又能怎麽著我?
眼见得严凤诉被半架半拖的带走,白沐心下一阵畅快。压抑的心思虽没能充分发泄,但少了这麽一个如影随形的祸害白沐还是相当乐意。掸掸袍摆,白沐轻声哼著小曲儿便往殿外走。
“白编修。”殿外的廊柱下突然绕出一个人来。温文儒雅,笑意谦和,正是当今朝上风头正劲的人物──吏部新上任的三把火,尚书苏大人。其实如果此时给他换个身份的话,可能要更合适些:翰林学士,苏清晗。算是白沐顶头就见的人。
白沐被惊得猛了,狠狠的愣一下,才想到此时他既然在这儿等著自己,定是为了方才殿内的事情。也算自个儿倒霉,被贬三次反而又栽到了他的手下。
白沐慢慢打起了精神,此人心计甚深,工于盘算,且不比严凤诉是随意打闹惯了的,得小心应对。白沐脸上堆个笑,隔老远的拱拱手道:“下官见过苏大人。不知苏大人有何要事?”
苏清晗却不答言,只唇勾淡笑静静站著,好似在等著白沐过去。白沐见此情形,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心中忐忑不已。
朝堂皆知:苏清晗的笑会醉人,苏清晗的脸会骗人。别看他长得温雅俊秀牲畜无害,笑的春风和软林间花开,其手段高明作风犀利行事果决,单看他上任月余便已一己之力重改吏部人手,从京中开始整饬风化便见一斑。
此人凭著一身才气一路官阶飞升时,朝中诸人只道多个面孔还能赏心悦目,後来便开始闻风丧胆避之不及。此人顶著春风和煦的一张俊脸逢人便笑的和雅淡泊,行事却果决迅速只如狂风扫境般不留余地。总之,无论是谁对上此人也得小心担待。
想到这里,白沐便是一阵愤懑,若非此人多事,只怕我子季此时还与严凤诉那妖孽平起平坐。
却说月前,这位苏清晗苏大人奉上命整改吏治之风,朝中立时哀鸿遍野怨声载道。一夕之间被贬被谪的人不知凡几,这堆惨被贬谪的倒霉鬼中也包括白沐就是了。奈何这苏大人乃皇上面前红人,所谓师出有名,众人对他的裁决也挑不出骨头骨刺,只好怒而不言,还得纷纷上去巴结讨好。
连连遭贬三次後,白沐夜深人静时终於开始夜不能寐,时常痛心疾首:京中无趣,大夥儿开店行商的也不过应景儿玩玩聊以解闷,没听过官商官商吗,这俩可是从来分不开的,既然分不开,包揽一下又有什麽不对?哎,又闹不出什麽事来。朝上也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大人啊苏大人,您说您长那麽好看一张脸,又何苦非去讨人嫌,为难咱自己人呢。
再者,自家那老爷子也真狠心,竟能坐视他考出来的门生屠杀自家孩儿的前程,摆明了的见死不救。还有严凤诉那厮,周遭平级的官员均是大起大落,惟他一人安然不动。咦──莫非这里面,有什麽内情?
“白师弟,可否走的快些?”苏清晗远远地启唇,脸上的笑容温雅依旧。重又听到这睽违多年的称呼,白沐肝胆俱颤的仔细分辩了苏清晗唇角的弧度,差点惊得抬腿便跑──往反方向跑。
作者有话要说:
☆、芝麻绿豆也是官(二)
“白师弟,可否走的快些?”苏清晗远远地启唇,脸上的笑容一丝儿也不变。太久没听到这久违的称呼,白沐肝胆俱颤的仔细分辩了苏清晗唇角的弧度,差点惊得抬腿便跑──往反方向跑。
原因无它,只因苏清晗除了吏部尚书和翰林学士这俩官职外,还有第三第四个身份:前朝里位极一时的苏太傅的独孙,楚北医药世家传人楚茴的独子。这两个身份可不马虎。苏清晗无心公开,朝上众人知道了也只当不知道。
其一:苏太傅之独孙;当初好不容易挖到内情的时候,白沐忍不住在自个儿的小室内拍桌怒骂一声无耻!这世道果真没有无端端的平步青云,指不定那苏清晗幼时便与当今圣上同学同读,私交甚深了!泄完肝火白沐鼻子一酸:怪道人家苏大人能顺顺当当成为状元之才,年纪轻轻便位极一时。怎地不让我也早生几年,跟当年的太子打好基础,也省的现在老是惹圣上心烦。
其二:俏医仙楚茴的独子。楚茴,白沐有些泪目,当年自个儿刚满五岁,便以稚龄之躯惨遭自家老头子抛弃,取个体虚气弱的由头收拾包袱远远扔到楚北治病,到底有病没病白沐不清楚,但白沐清醒的记得,那一年里天天被提溜着攀悬崖浸药桶,身经百毒体战豺豹,闲时还要被当作活体医书供活菩萨楚茴传道授课,被一堆楚家学医的丫头妇人们上下其手随意蹂躏,真可谓是颜面尽失。好容易碰到一个风姿如画的师兄苏清晗——汰,不提也罢。总之其中所受的苦楚如今还历历在目,那段经历只怕是要终身难忘。
啊,是了,这一段遭遇可要仔细地瞒好了,不然若是被那几个同僚知道这个整的他们终日里翻翻覆覆沉沉浮浮的尚书苏大人居然与自己有这么一段难分难解的关系那这后果可就当真是——白沐的思绪戛然而止,堪忧堪忧啊。忧恼的事,还是不要多想的好,多想会导致年少白头,跟良远一样。
回忆完毕。白沐惨白个脸回过头来:“苏大哥,干娘她一向可好?”
“她很好。”苏清晗笑的轻软温和:“家母此番来京了,想见见你。”
白沐后背惊起一层薄汗,什什——什么?!
“小白,翰林院该是这个方向。”苏清晗脸上的笑意渐深,伸手斜斜一指,走上前来。
小小小——小白!
四周无人,一阵冷风刮过,吹的白沐汗毛倒竖。如此不伦不类的称呼从春风化雨一表人才的苏大人口中道来,还真是......久违了。
白沐悄悄在袍下转移了抬起一半的左脚:“下官正是要往那个方向去,今日翰林院事务多,苏大人若无事,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言罢弯腰等待许久,却听不见回话。白沐心中七上八下的正要偷眼抬头,就觉耳边风声一动,一段紫色袍摆跃至眼帘。
“小白,茶楼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沐心下冷笑一声,脑中一片清明。眼前浮现九个大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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