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无颜见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小热依言重复道,缺少血色的脸罕见地红了一红,“是朋友就别把我逼到那地步。小锦还是先来读书吧!”
被这骤变的画风弄糊涂了的草津下意识地接过好友递来的书,感到有哪里说不出的不对。可是无论如何,小热看来心态很积极,总不是坏事。看到他经历过苦痛绝望的洗礼而愈发平和坚韧的笑颜固然会感伤,但若是他终日愁眉不展痛哭流涕,自己只会更受不了。
“好,给我躺下乖乖听着!”草津翻开书,嘴角扬起温暖的弧度。
往后河本润一没再来鬼怒川热史的病房串门,至少草津没再遇上他——倒是和有马跟小热一道去他住的四人间看望,那小鬼自称视力模糊行动不便。有四名患者就有四人份的探视亲友团,堆在一个房间里显得十分拥挤,他们只同河本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回到自己房中,小热告诉他们,不同于自己因药物反应造成视力减退,河本是发生了脑部病变,除影响视力外还伴有剧烈头痛,几时会瘫痪或者陷入昏迷都说不准。
草津最后一次见那小鬼是在他的青梅竹马进层流室之前一天。层流室为保证无菌操作,家属入内探视都被严格限制,并非家属的友人只有通过可视对讲系统和病人联络。一想到将有一个多月不能和小热接近,他就迟迟舍不得走,拖到了晚上八点,还是有马出面跟院方打了招呼,使两人被允许多留一小时,等病房熄灯再走。
聊着聊着移植的操作程序,小热突然提出想见河本:“听说……有个超可怕的小手术,要把一根软管从锁骨下插到静脉内……以前打针小润都会在旁边鼓励我,所以今天也想听到他打气。”
完全不过分的要求,再者探视时间已过,那边也不会挤着一群人,草津很愿意陪同前往,有马自然也跟上。
已经枯槁憔悴不成人形的河本润一精神还好,听毕病友堪称长篇大论的一串担忧、恐惧和不安,他哑着嗓子回了一句:“热史哥记着我教你的方法,不停地想、不停地想、不停地想着‘那个’,什么都能挺过去的。”
“嗯,跟你说说就轻松多了,谢谢。”唠叨完的小热笑得特别亲切,“小润要好好保重,等我从层流室出来啊!”
“不要,”河本轻轻扯了住他的病员服的袖口,“想请热史哥帮忙的事,现在就有。可以……可以让我打个电话吗?”
草津被青梅竹马看了一眼,于是不自觉地看了有马一眼。
有马立时理解了:“我来准备。”
离开片刻,神通广大的有马家少主便带了不知怎么搞到手的轮椅回来,半搀半抱着让河本坐上去,又按他的指点从床头柜里找到那本主角原型是他父亲的推理小说,取出作为书签夹在里面的电话卡,推着轮椅出了病房。穿过静悄悄的空旷走廊,三人带着河本来到最近的一处公共电话前,不高兴再让青梅竹马和他多说话的草津抢着问了号码,替他拨通,然后把听筒往他手里一塞。
“……俊介吗?”河本声音颤抖,“我是润一。”
电话对面的“俊介”激动非凡,语速极快地咆哮了几句,旁听的三人面面相觑,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河本很镇定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对不起,今天才听到家里电话答录机的留言。想告诉你上回说的……注射可※卡※因的事,是开玩笑,事实上只是不太舒服,去医院输液了……”
对面又是一句咆哮,这次三人听懂了,是很粗俗的詈骂用语。接着“啪”的一声脆响,“俊介”多半是用摔的挂断了电话。
河本愣了愣——那一刻很短又好像很长——也把听筒放了回去。
草津的眉头拧起来:“可※卡※因是什么笑话?你吸过毒?”
“去年……夏天,在我家那边的医院住院前,回家拿东西……”向来嚣张的小鬼深深垂下头去,“穿的是短袖衬衫,被俊介看到了手臂上的针孔。我们住隔壁,他知道我家备用钥匙放哪里,没敲门就进来了。那时……太难过,不想在他面前哭,不想被他可怜……就开了很恶劣的玩笑,说我跟不良少年混在一起了,针孔是吸毒留下的,收拾个人物品是要去行为矫治机构戒毒。”
“你……精神有毛病吗?!”草津彻底被打败了,要说小热是傻瓜,这人已突破“傻瓜”的极限奔向了“疯子”吧!
“……准备等他喊出‘不可能’的时候,笑着说出真相,但…我太没用,笑不出。更糟的是,俊介信了,狠狠骂了我一顿说要绝交。他那个人就是火爆脾气,从小到大每次吵架,他都嚷着绝交,过几天又若无其事地来找我玩,刚才也骂我拿他耍着玩,不可原谅……今天下午真一哥带给我一支录音笔,说是上午去我家,心血来潮摆弄了一下家里的固定电话……如今人人都用手机,还以为不会有什么留言了,不料真的发现了一条给我的,就录下来拿给我听。那是……一月里我生日那天,俊介的留言,他说就算我遇人不淑误入歧途,也仍是他的青梅竹马……是最重要的朋友,永远是……”
有马拍拍河本的肩,掏出一包纸巾给他,未料这小鬼推开不接,仰起脸来竟是笑意盈盈,不见半点泪痕:“我没关系,谢谢有马先生。倘若连分辨气话和心里话的能力都没有,我也不配做俊介最重要的朋友了。”
草津不以为然地吐槽:“根本不信任青梅竹马的品德操守,随便就信了对方会吸毒,也没资格做最重要的朋友吧!”
“正因为没别人会信,俊介才最特别。”河本听了也不气,仍是笑着维护他的朋友,“我不是草津先生你们那样的优等生,在学校倒也算老实听话不惹事,只有俊介了解,跟整天忙着抓捕杀人凶手拯救世界、阴晴不定又喜欢棍棒教育的条子老爸相依为命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自暴自弃去混不良才不稀奇……只有他了解……俊介,他不过是谦虚,不觉得凭自己就能改变一个人,虽然……他早已做到了。”
有马清了清嗓子,提醒大家:“快到九点了,不赶在熄灯前回去可不行啊。”
草津抢过轮椅:“我来推他,你照顾小热吧。”在心底盘旋的疑问,渴求着这个讨厌小鬼给出解答。
“没问题。”心领神会的有马拖住从听河本打电话时就一言不发的友人慢走一步,和草津拉开一段距离,方便他同河本单独讲话。
推着轮椅,草津稍稍俯下身去,凑到河本耳边:“我有话问你。”
“请讲。”阖着眼像是睡着了的小鬼反应还是很迅速。
“那位俊介……你们……”他小心地斟酌着用语,“你……怎么可能?我是说,对别人一见钟情之类的……”幼年相识,共同成长,结下无比深厚的情谊,融为彼此生命的一部分,本应是天生一对的两人,会爱上后来的“外人”简直匪夷所思。
河本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笑到咳嗽起来,按着胸膛勉强止住咳:“哈……男校的毕业生好恐怖啊,喜欢女生都会被你们视为异端吗?”
草津差一点要把轮椅掀翻,深吸两口气才稳住颤栗的双手。
“俊介跟我像亲兄弟一样。”河本总算正经回答,“要我为他做什么都可以,但我没有过想亲吻他……或是对他做其他‘大人的事情’的念头。他也没有,我知道。”
“看他和别人在一起,不会妒忌?”忘不了小热和由布院走到一起的那一幕,曾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噬咬过他的心脏。
河本睁开眼,扭头对上草津的目光,锋芒毕现的寒光第一次从他眼中消失了:“俊介……很出众,长得又帅,人缘又好,还是棒球天才——小学时我们的启蒙教练就预言,这家伙进了高中一定是甲子园的明星,以后也会成为优秀的职棒选手……这么棒的朋友,如果眼光太差,被什么低级的女人拐走,我绝对不接受。可他现在的恋人,是我唯一喜欢过的女孩子,所以没有不满……那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生和最爱的女生……真不好意思啊草津先生,我是活该被火烧的异性恋呢,说不了您想听的话……”
走到河本住的四人间门外,刚好听完他这最后一句,草津望着病房洁白的门,蓦然联想到火葬。
考虑到次日一早还要来医院,返回眉难家中睡个觉再赶过来有些浪费时间,草津和有马分别征得了家长同意,在离医院不算太远的酒店订下房间过夜。虽说再好的酒店也不及自家舒适,洗过澡再享用一杯有马特制安神茶还是令草津的身心得到极大放松。
“今天的茶泡得也很完美,燻。”直呼对方的名字,他大方地给予赞许。那个握着有马的手睡去的夜晚过后,他在一点点养成新的习惯,不时还会叫出姓来,但终是“燻”越来越多、“有马”越来越少,另外,最近也较为容易把夸奖的话说出口了。
他草津锦史郎自问不爱欠人情,偏欠下有马燻良多,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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